“我如果还在内院那里,可能多少会有事儿。”她含笑道,“毛公子,机会难得,我想带你出去逛逛。”
毛之仪愕然看着外头的天气,“现在?”
“不是现在这样的天气,也没这样的机会,毕竟你父亲那么珍爱你。”
毛之仪警惕地看着文臻,文臻弯起眼睛,“放心吧,我不是要绑架你,在湖州都尉的别院里绑架他的唯一爱子,我这是想要激起湖州兵变吗?”
毛之仪瞪大眼睛:“您……知道了?”
文臻有趣地瞧着他。
这孩子真可爱。
如果不是看出了他的身份,如果不是知道他是掌管湖州三万州军的湖州都尉毛万仞的独子,她会那么轻易接受一个不熟的人邀请去人家家里玩吗?
她好歹也是湖州第一人呢。
可笑毛万仞还躲躲藏藏,和她自我介绍毛刚,以为她不知道毛刚是他没发达时候的名字呢?
“之仪,你想必很爱戴你父亲,必不愿意见他镣铐加身,官途尽毁吧?”
“刺史大人什么意思?就因为我父亲隐瞒身份,您就要弹劾构陷我父亲吗?我父爱兵如子,解衣推食,向来得州军上下敬重,您又想弹劾他什么!”
“哦,得州军敬重,就想把州军据为己有吗?你父对着我这个刺史,绝口不提军权移交,又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心虚,知道移交之后,自己就没有好下场吗?”
“刺史大人,您想多了!州军的事……我也不大懂,但是想来不会有不肯移交的事!之前……之前前任吴刺史在的时候,也说过文武分家,军务一事他不插手,我父亲不过代管而已。文大人来了之后我也问过父亲,父亲说过您是女子,如今又刚刚到任,千头万绪,尚未安定,等到您这边腾出手来,自会和您商量一个章程,您还是莫要误会了。”
文臻注视着少年因为激动微微涨红的脸颊,眯眼一笑:“既然你对你父亲如此信任,那么,我们今晚打一个赌如何?”
“什么?”
“你今晚随我去一个地方,看一样东西。看完后,我们再说这个赌约。”
“如果……如果我不去呢……”
“那我就真要准备弹劾你父了。至于弹劾理由,不需要你操心,总会有的。”
毛之仪瞪大眼睛看着笑眯眯拢着袖子的文臻,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惊,一个接一个地打寒战。
但之前他在州学广场上呆过,在挑春节的草地上站过,他知道这位总甜蜜笑着的女刺史大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半晌他将大氅的系带系紧,并打发走了来送姜汤的长喜,说自己要睡了,吹熄了灯火。
又过了一会儿,他院子里看守严密的护卫东倒西歪了一院子,几条黑影,无声无息出了庄子。
……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
外头的风和雨立时狂扑而入,将烛火扑熄。
与此同时,外头那些灯火也齐齐熄灭,四面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桌旁的女子惊惶地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冲进来的人扑倒,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响,夹杂着惊呼被死死压在咽喉里的挣扎之声。
随即又有裂帛之声,在这狂雨鞭打天地之声中却并不清晰。
毛万仞又如幽灵一般浮现在长廊尾端的黑暗中,听着那一点暧昧又凶猛的动静,眼底浮现一丝讥诮的笑意。
张大人果然很忠诚。
试探他的心意,对文大人忠心耿耿而又光明磊落,无处着手。
派女人去,也没成功。
但这都是早有预料的事,本就没指望成功,所以那热汤里下了药,那药一开始让人有肠穿肚烂之痛,像是毒药。只需要泼到脸上,口唇沾到一点就够了。
刺史大人精通毒药,张大人自然要去求她解毒。
然而这药其实是虎狼之药。
等到张大人一番狂奔,药力发散,肠穿肚烂就会变成烈火焚身,那时候张大人闯入刺史大人房中……听说刺史大人武功也不错,出手也狠毒。
刺史大人那种性子,住在不熟悉的人家中,内心防备定然很重,那么,当她遇见半夜闯门的色中饿鬼,就算不会一掌毙之,下手也绝不会轻。
如果刺史大人中了招……那自然更妙。张钺那个人,醒过来以后一定会以死谢罪的。
无论是刺史大人打残打死了长史大人,还是长史大人真的轻薄了刺史大人后自杀,那都是一场好戏啊。
总之,只要她焦头烂额,没心思来理会州军的事便行。
身后忽然无声无息浮现一条影子,毛万仞转身,微微躬身。
身后那人轻轻道:“你给张钺下了什么手脚?”
“一点助兴药而已。”
“对她?”
“公子不赞同?”
身后那人皱眉,叹息:“你太小瞧她了。”
毛万仞不以为然地道:“她的房中,我提前三天用了从大荒寻来的沉眠香,熏透了所有的被褥衣物,只要迈入房中,呆了一时半刻,那一定会中招,那不是迷药,也不是毒药,刺史大人真能避过?”
他指了指屋中,“他们一直盯着,刺史大人进去很久了,一直没有出来过。”
他身后那条白影,衣袂在风中轻飏,目光落在廊角,那里是一颗琉璃珠子,正有些仓皇地滚来滚去。
他目光一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