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送嫁的马太太和马秀娘忙把陈氏拉到了一旁。
马秀娘递了帕子给陈氏,马太太则悄声劝道:“姑娘又不是远嫁,裴家又是积善之家,不论平日还是过节,想回来还不是就回来了,你这样,让姑娘心里怎么想?大喜的日子,等会哭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再说了,要哭,也不是这个时候哭,等姑娘上轿的时候你再哭也不迟啊!”
陈氏接过马秀娘的帕子擦着眼泪,哽咽道:“我也知道,我这不是忍不住吗?那么小一个白白胖胖的团子,我揣在怀里,托在掌心里,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了,就这样嫁到别人家去了,生儿育女不说,还要管着一家老小的日常嚼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怜惜她的辛苦,做母亲的时候会不会顺利……”
都是生了女儿的人,马太太和陈氏能说到一块儿去,她闻言叹了口气,揽了陈氏的肩膀,道:“当初秀娘出阁的时候我何尝不是和你一样的。可你看,我们家秀娘不是好好的吗?你要相信你们家阿棠,她会把日子过好的。”
两人说着,迎面碰到了满头是汗的郁远。
郁远看见陈氏顿时两眼发光,面露喜色,急急地跑了过来,道:“婶婶,您看到叔父了没有?卫老爷一家过来了,叔父不见了。我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
陈氏顾不得伤心,忙问:“书房找了吗?账房呢?会不会在后面的花园?”
郁远摇头,道:“都没有。”
陈氏跟着急起来,匆匆安排好了马氏母女,和郁远到处找郁文。
两个人好不容易在郁家后门的巷子找到了郁文,谁知道郁文却蹲在后门口的台阶上在抹眼泪。
陈氏和郁远看着停下了脚步。
听到动静的郁文却没有抬头,只是道:“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
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泣音。
陈氏的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夫妻俩抱头痛哭。
郁远虽然觉得好笑,可也跟着落下泪来。
还好郁博也找过来了,见此情景直皱眉,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快,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卫老爷一家都过来了不说,江老爷也过来了,要不是有吴老爷顶着,今天我们家可就要丢脸了。”
郁文到底是男子,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跟着郁博去接待宾客去了。
陈氏却静静地又伤心了一会儿,这才强颜欢笑的进了屋。
那边裴家已经在准备接亲的事宜了。
裴家请的全福人是裴禅的母亲。
她虽是裴家的旁支,但她不仅公婆、亲生父母都俱全,嫁到裴家之后,还生了五男二女,娘家更是人丁兴旺,二十几个表兄,裴禅都认不全。
裴家有人娶亲,通常都请她做全福人。
她也是难得看到穿着大红袍的裴宴,由二太太陪着过来的时候不禁打趣裴宴:“三叔穿这身才叫个精神,以后也应该多穿些亮色的衣裳才是。”
裴宴长这么大,还只在小时候没有能力选择的时候穿过大红的衣衫,闻言不免有些懊恼,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襟。
裴禅的母亲连忙阻止,道:“可不能这样,小心把衣服弄乱了。”
裴宴冷着脸“嗯”了一声,果然不再扯衣服了。
裴禅的母亲看着又想笑。
平时那么冷傲的一个人,她们妯娌私底下就不止一次的议论,不知道他成亲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今天可算看到了。
脸还是和平常一样冷冰冰的,可那眼睛却像有光,亮晶晶的,就算是压着也压不住心里的喜悦。
三天无大小。
裴禅的母亲就想逗逗裴宴,却被跟着过来的儿子拉了拉衣袖,道:“姆妈,您要不要去大祖母那里去打个招呼,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有没有话交待给您。”
裴禅的母亲“哎哟”一声,想起这桩事来,把七岁的裴江交给了裴禅,道:“你领着他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裴江是裴泊胞弟,家里和裴禅一样,不仅祖父母、曾祖父母都在,还从小就聪明伶俐,裴老安人就选了他做压轿的童子。
他手里抱着个宝瓶,把苹果放在了宝瓶口上,见裴禅的母亲走了,就朝着裴禅撒着娇:“禅堂兄,我手疼,你帮我拿拿呗。”
裴禅就吓他:“你去跟三叔父说。”
裴江不做声了。
裴宴不知道这宝瓶交到压轿童子手里能不能经别人的手,但听裴江这么说,还真怕他手疼,把这宝瓶交给了别人,就拿了颗糖塞到了裴江的嘴里,并道:“你好好抱着别乱放,等把你婶婶娶回来了,我就给方歙砚你。”
裴江两眼骨碌碌直转,道:“三叔父,我不要歙砚,我要您案头上的那方雕着仙鹤的砚台。”
裴宴一愣。
家里人都怕他,很少有人这样和他说话。
他笑道:“你这小子,还挺有眼光的,那是方澄泥砚。不过,我既然要送你一方砚台,肯定也不会比这方差,你要想好了。澄泥砚未必比歙砚好。”
裴江眼睛珠子转得更快了,小包子脸上全是算计,道:“可我听人说,三叔父案上的那方砚,是陪着三叔父下场的砚台。”
裴泊过两年要下场了。
裴宴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是为阿泊讨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