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和二太太等人都走了,屋里的茶盅果盘都端了下去,但几个绣墩还围在罗汉床边,不知道是没来得及收走还是有意放在那里。
郁棠笑着上前给老安人行了礼,在小丫鬟的示意下坐到离老安人最近的那个绣墩上,将手中的匣子递给了珍珠。
珍珠打开匣子,把里面的绢花奉给老安人看。
老安人眼神一亮。
大红色的绒毯上两朵山茶,两朵菊花,两朵玉簪,两朵玉兰,酒盅大小,是用这个季节让人看了就觉得温暖的漳绒做的,花瓣重重叠叠,栩栩如生,若不是事前知道很容易让人误会是真花。
“这可真……”老安人拿了朵山茶花到手里仔细地端祥,道,“上次见你头上戴的并蒂莲就觉得很好了,没想到这几朵花做得更好。你是怎么做的?”
郁棠笑道:“其实外面卖得并不比我做的差。只不过外面卖的是专做这个的,我是拿着打发时间的,能做得和别人一样好,老安人就觉得我很了不起似的,实际上大家都差不多。”
老安人点着头,却突然“咦”了一声,手指在那山茶花的花瓣上摸了半晌,然后朝郁棠望去。
这次,她看郁棠的目光多了几分郑重,把郁棠吓了一大跳,结巴地道着:“怎,怎么了?”
老安人闻言却展颜一笑。
那笑容,仿若冰雪消融,她周身的气氛都变得温煦起来。
“你这绢花做得很好。”她笑着道,笑容从眼底流淌出来,而不是像上次来的时候,浅浅地停留在嘴角唇边,“我之前只觉像真花似的,刚才才发现,你用来做绢花的漳绒比一般漳绒的绒毛短,因而显得密,花瓣看着就像真花似的既有厚度又显平顺有光泽。你是怎么做到的?用剪刀重新修剪过?还是有其它的什么方法?”
她很感兴趣地问。
郁棠却一下子激动起来,骤然间有种“红粉赠佳人”的欢喜。
“您发现了!”她笑道,“我之前做绢花的时候,总想着要做出与众不同的东西来,不是在花瓣上做滴露珠就是停个蜻蜓什么的,或者是钉了玻璃珠子做眼睛,可后来,却越来越觉得能做到‘真’才是最难的。午间的花是怎么开的,早间的花是怎么开的,晚上的花开成什么样子……我做山茶花的时候就买了最上好的漳绒不说,还想办法把它们的绒剪短了……可剪得太短,有时候就会露出布底来……我上次去苏州的时候,就特意请教了绸缎庄的伙计……向他们订了一匹布……就是有点贵,可做出来的绢花大家都说好,像真的一样……像您手上的这两朵,就是正午开的山茶花。如果是晚上的,这花瓣就要再卷一点……我还寻思着,要不要配着早中晚换着花戴。”
“你说得不错。做绢花,就要做的以假乱真才是本事要!”老安人欣然道,“那你这玉簪花是晚上开的,菊花是早上开的了?”
“嗯,嗯,嗯。”郁棠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我想要是老安人晚上见客,可以换着戴。”
老安人做过宗妇,族中妇人有事都会来找她,也就不分什么早中晚了。
“你这小姑娘,还真是心灵手巧。”老安人赞道,转头吩咐珍珠把花都收好了,并对郁棠道,“我明天要去昭明寺住几天,等我回来,准备做几件冬衣,你到时候来帮我看看。”
这是她合格了的意思吗?
郁棠觉得有趣,道:“我不怎么懂衣裳的裁剪。”
老安人呵呵地笑,道:“你能做出这样的绢花来,可见是个有内秀的,到时候你只管什么漂亮挑什么就可以了,我到时候给你们家下帖子。”
如果这件事能让老安人高兴,她愿意去做。
郁棠又回答了老安人一些做绢花的技巧,借口还要回家准备重阳节家宴婉拒了老安人留膳,这才起身告辞。
依旧是计大娘送她出门,可她们在半路却遇到了阿茗。
“郁小姐,我等了您半天了。”他笑着跑到郁棠面前,“我们家三老爷请您去凉亭喝茶。”
现在风吹到身上都有些凉了,不是应该去暖阁喝茶吗?
郁棠在心里腹诽着,却没有说出来,跟着阿茗去了凉亭。
这次她去的凉亭并不是上次去的那个在溪边的凉亭,而是一座建在小山凹的凉亭,叫什么“题茶”。
郁棠小声问阿茗:“你们府上有多少座凉亭?”
阿茗伸着指头喃喃地数了一会,道:“应该有十七座。但也不一定,我就把记得的数了数,可能还有漏掉的。”
好吧,她家一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