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头低一点。”
顾廷禹听了她的话,俯身低头。
江晓笑盈盈的,把帽子给他戴上去,还特意拉得很低,盖住耳朵。
顾廷禹以前从来不戴这些。虽然不太习惯,也只是动了动脑袋,“好了?”
江晓点点头,“好了。”
“那我走了。”顾廷禹握了一下她的手,“你一个人小心点,睡觉记得锁门。”
“……知道了。”江晓觉得他罗嗦,直把人往外面推。
等顾廷禹真的离开,江晓关上门,脸上笑容渐渐收了。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顾廷禹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她都能感觉到,出于责任他真的做得很好,可是江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当初结婚的时候她从来没想过以后要怎样,怎么过不是一辈子呢?可以让父母早日摆脱她这个负担,一心一意地培养江浩,也把自己从作为一个附属品的生活里解救出来,未来,和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生儿育女,生活平淡却舒适,这样就满足了。
至于爱情,对她这种人来说是很奢侈的东西。她过去没有喜欢过谁,也不指望以后会喜欢谁,被谁喜欢。
人生已经这样了,就应该是这样。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江晓正打算去洗澡,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许久没联系过的江浩,她的亲弟弟。
江晓觉得有些不寻常,皱了皱眉,“喂?”
“你好。”对面说话的却不是江浩,是个陌生男人,“江小姐是吗?”
江晓心底“咯噔”一下,“是的,请问您是?”
“这里是青山区派出所,你弟弟江浩聚众斗殴,现在在我们所里,麻烦你来领一下。”
“好,我知道了。”
江浩还是那副德行,犯了错只敢找她,不敢让父母知道一个字。
江晓挂了电话,换衣服出门,打了个出租去青山区派出所。
司机或许是听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说去派出所,有点好奇,不禁多看了几眼,看得人心里毛毛的。江晓原本就心情烦躁,摁着脾气没发作。
半个多小时后,她见到了鼻青脸肿的江浩。
然后又扫了一眼江浩身后,还有两三个男孩子,应该也是在这儿等人领回去。
“聚众斗殴?”江晓冷笑一声,动作粗暴地整理江浩乱糟糟的衣领,像是要把人拎起来。
“姐,冤枉啊!你看我都这么惨了,我们才是被打的好不好?那帮警察见谁都是斗殴!”
“江浩,过来。”民警在办公室里叫了一声。
江浩立马闭嘴老实了,跟着江晓进办公室登记。
民警让江晓签了字,就说可以走了,临了嘱咐一句:“最好带你弟弟去医院检查一下,那帮人下手挺重的。”
“好,谢谢警察同志。”
江晓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去清江……”
“哎哎哎姐不行!不能回去啊!爸会打死我的!”江浩哭丧着脸,就差给她跪下来,“求求你了,收留我一晚……”
江晓翻了个白眼,把他的手扒开,对司机说:“去临大附属医院。”
江浩也不管她嫌弃,抱住一通乱蹭,“姐最好了!”
“放开,坐好!”
“哦。”
“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在外面注意影响,别动手动脚的。”
“……哦。”
“你姐夫今天值班,一会儿碰见他,给我老实点儿。”
“我知道我知道。”
顾廷禹所在的临海大学附属医院是离青山区派出所的最近的了,过去只有几分钟路程。
江晓给顾廷禹打了个电话,他没接,应该正在忙,于是先给江浩挂了个急诊号。
今天急诊的医生不是温蔻,是个年轻男医生,开了两张单子做检查,确定没事之后,给江浩处理了一下鼻子和嘴角的伤口。
“为了防止感染还是用点消炎药,您看是挂水还是吃药?”医生问,“一般来说他这种,吃药就可以了。”
江浩附和:“吃药吃药!”
“挂水吧。”江晓看都没看江浩一眼,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医生正在开单子,顾廷禹进来了。
“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江晓走过去,“他现在是有家不能回,怕挨骂,索性留在医院挂水,可以的吧?”
“可以,一会儿我安排个床位。”顾廷禹拍了拍她的手背,跟急诊医生道了谢,就拿着处方单出去了。
顾廷禹在和门诊的值班护士交涉,江晓去了一趟药房回来,递给江浩一瓶正红花油,“还有哪儿疼的,打完针自己揉。”
江浩嘟了嘟嘴,“可是……”
“怎么,江少爷还要人伺候啊?我打电话叫咱爸过来?”江晓气还没消透,一见他就忍不住想数落。
“……不,不用了。”江浩没话可说,乖乖伸出手给护士扎针。
“你是不是该睡觉了?”顾廷禹走过来问江晓。
“啊?”江晓愣了一下,“好像是。”不过在医院说这个好像有点奇怪。
顾廷禹笑了笑,“我办公室有休息间,走吧。”
两人达成一致,把江浩同学独自留在了这间病房。
顾廷禹的办公室在住院部四楼,有点远,两人肩并着肩,顾廷禹脸色又是少有的缓和,路上遇到的同事几乎都要回头再看一眼,仿佛见了新大陆一般。
“浴室在里面,床单被子都是才换的,牙刷在浴室柜第二个抽屉里。”他从柜子里找出一件衬衫,递给她,“我这儿没别的衣服,就穿这个吧。”
“嗯。”江晓接过来,点点头。
有人在外面喊。
“顾医生!23床有点不舒服!”
“我去处理一下。”顾廷禹说完就出去了。
江晓手里捧着干净洁白的衬衫,不自觉弯了弯唇,鼻间满满的都是熟悉的洗衣液香味。
床是单人床,江晓洗了澡之后躺在中间,只能够她左右翻一次身。
真不知道顾廷禹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哪儿能好好睡觉的……不过转念一想,他可能,根本没时间睡觉吧?
顶多就是打个盹儿,只要病人有点儿状况,就得像刚才一样,二话不说去处理。
当医生的可真辛苦。
江晓轻叹一声,关掉了床头的小台灯。
不知道睡了多久,江晓刚醒来的一瞬间还错觉自己是在家里的床上,可翻了个身,床板子硬硬的,这才想起来是在医院。
屋里还是一片黑暗,没有窗户,也不知道外面天亮了没,她打开小台灯,下了床,揉揉眼睛走出去。
外间办公室是亮堂的,可窗外还是黑天。
顾廷禹坐在桌后看向她,皱了皱眉,“才三点,怎么就醒了?”
江晓笑了笑,走过去。
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她就晃着两条光秃秃的腿,顾廷禹的衬衫边缘到她膝盖上方。
她没注意到男人眼神的变化,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好像睡饱了呢,一点都不困了。”她两手托着腮,“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后半夜病人也都睡着了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以往在这个时候,他的确是能躺在床上小睡一会儿,可是今天的情况好像不太允许。
床太小,他总不能把这个小丫头留在外面,自己进去睡觉。
此刻,望着她初醒时的粉红色脸颊,还有穿着他的衬衫的纤瘦身体,又兴许是这样的深夜容易滋生暧昧,心底突然涌起一阵躁动。他张了张口,“过来。”
江晓懵懵地绕过桌子,走到他旁边,“怎么了?”
她从没见过顾廷禹这样的目光,专注的神情里夹着一些更深刻的东西,让她觉得不自在,觉得危险,可又不禁沉溺其中。
他低头,视线穿过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挺翘的鼻尖,不自觉嘟起的唇瓣,再往下,是脖子上娇嫩的肌肤被衬衫领口蹭出的红痕,若隐若现的锁骨。但他即便刻意不看,那双白皙而修长的腿依旧没法从脑子里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