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疑惑, 道:“快晌午了,公主怎么此时过来了?”
“有急事吧。”太子道。
刘彻想一下,道:“请公主进来。”话音一落, 小黄门退出去。
平阳长公主见太子也在很是意外, 相互见了礼, 平阳才问:“陛下好些了吗?”
“姑母来探望父皇?”太子问道。
平阳长公主:“是呀。”也没解释她为何来这么晚, 因为没法解释。
正月十二日,朝臣休息, 跟随老师学文习武的曹宗也休息。每逢休沐日曹宗都会去给他祖母平阳长公主请安。
十二日那天卫长没去, 平阳随口问她孙儿曹宗, 卫长忙什么呢。曹宗年龄不大, 藏不住话, 卫长也没说不能对外人说, 就说他母亲去鄂邑公主府了。
平阳长公主对鄂邑没好感,又多问几句, 得知卫长和鄂邑往来甚密,十三日就想去告诉皇后。然而,那天得知刘彻病了,皇后可能得去伺候刘彻, 平阳公主就没来。今日上午卫青回到家, 平阳听卫青说刘彻好多了,平阳就去找皇后, 顺便来看看刘彻。
太子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就招呼道:“姑母坐下说。”
“吾前几日着凉了, 已痊愈了。”刘彻原本歪歪歇歇靠着方几,说话间便坐直,“阿姊晌午别回去了,太子宫里做出的这个东西挺好吃,阿姊一起尝尝。”
平阳长公主进来就看到了,只是没想到:“这是吃的?”
“给公主掰一块。”刘彻看向身边的内侍。
内侍忙令人再打两盆水,他和公主分别洗了手,就掰一小块馒头递给平阳。平阳长公主本以为是很软的东西,一口咬一半,险些噎着,“这东西有点噎人啊。”
“姑母,这东西是面做的。”太子笑道,“听厨子说做一个这么大的东西的面足够做满满一碗面条。”
平阳不大喜欢吃,又觉得卫青可能会喜欢,便问太子:“这东西叫什么名?易做吗?”
“我也不知该如何做,待我回去叫闻笔把做法写下来送去姑母府上。”太子说着转向刘彻,“孩儿管这东西叫蒸馍。太子妃说馍比这东西薄多了,这个有点像北方蛮人吃的面食,大如石头,就管这东西叫蛮头。孩儿觉得不如蒸馍好听。”
刘彻沉吟片刻:“蛮头?如果是蛮人的头,这东西叫蛮头比蒸馍好听。”
太子心悸,苦笑道:“父皇这样一说,孩儿以后都不敢吃了。拿起这个就想到蛮人的头,孩儿会吐的。”
“是呀,皇上,不如叫蒸馍。”平阳长公主想象一下,也想吐。
刘彻见状,笑道:“好吧,这东西从今往后就叫蒸馍。”说完忍不住咳嗽两声。
太子和平阳长公主见刘彻还不甚舒服,饭后两人就起身告辞。平阳公主到家没多大会儿,东宫的闻笔就来了,和闻笔一起来的还有东宫的一个厨子。
平阳长公主不想也知道,此乃太子妃手笔,太子没这个小心思。而她能看出来,比平阳还要了解太子的卫青自然也知道,忍不住夸史瑶懂事孝顺。
说到孝顺,平阳就羡慕皇后,不禁说:“同样是儿媳,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什么差这么多?”卫青下意识问,说出来猛然反应过来,“阿伉的妻——”
平阳长公主忙打断他的话:“不是。”
卫青的三子都已封候,有自己的府邸,不和卫青住在一起。卫青的长子卫伉和次子卫不疑的孩子都还小,他们的妻得在家照看孩子。
平阳是后母,她们半年来看望平阳一次,平阳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事实上她们三天两头来大将军府陪平阳聊聊天,平阳自然怕卫青误会。
“我说的是宗儿的母亲。”平阳道,“你有多久没见过她了?”
卫青仔细想想:“上次见卫长还是过年的时候。”
“是呀。”平阳道,“十多天了,都没来一次,也不知道她忙什么呢。”
卫青早出晚归,不知道卫长和鄂邑交往甚密,道:“改天你见着她问问就是了。”
“那我得好好问问她。”平阳和刘彻关系极好,刘彻想把卫长许给栾大时,曾跟平阳提起过。平阳回府后命家奴去查,得知栾大无才无德,便把这事告诉卫长,叫卫长去找刘彻。
栾大死后,平阳才从皇后口中得知卫长没去找刘彻哭闹,而是找皇后哭诉。那时性格刚烈的平阳就看不上卫长。现在卫长又跟鄂邑交好,平阳为她孙儿曹宗着想,又懒得管卫长,就直接去找皇后,提醒皇后教女。
平阳不想拿这些事烦卫青,话锋一转:“皇上说这个蒸馍挺好吃,仲卿,明天就令厨子做蒸馍?”
“今天不能做?”卫青问。
平阳把闻笔送来的食单摊开。卫青打眼一看,从和面到馍出锅,要三个时辰,不禁感慨:“也就太子妃有这个耐心。”
“今日陪皇上用饭时太子也在,听太子说太子妃起初叫厨子做这个馍是心疼三个孩子咬不动面饼。”平阳长公主道,“我一听太子这样说,都忍不住羡慕三个小皇孙。”
卫青笑了,道:“你说的话三个王爷不止一次说过。”
“你又见着他们了?”平阳问道。
卫青:“没有。先前在东宫吃麻叶的时候说的。”
“说起东宫,皇上给太子建的院落快建好了,太子以后是不是得搬去外面住?”平阳好奇道。
卫青回想一番,道:“皇上没这个意思。再说宫里没太后,据儿搬出去,长乐宫也是空着没人住,皇上大概会让据儿住在宫里。”
刘彻发现三个孙儿都很聪明懂事,不舍得孙儿离得太远,主动跟太子提起,宫外的院落建成后,他们一家也住在宫里。
太子回到长秋殿把此事告诉史瑶,史瑶就令人把长秋殿后面的永寿殿打扫布置一番。开春后让三个孩子住在永寿殿,白日里去长信殿跟老师学诗书礼乐。
得知他们两个月后就得搬去后面,大郎没什么感觉,三郎和二郎却不舍。上元节晚上,一家人围坐一起,吃着热腾腾的饭菜,二郎见史瑶和太子高兴,又开口说:“母亲,父亲,我不要去后面住啦。”
“没让你现在去。”史瑶给他夹一块豆腐,“不准再吃牛肉了啊。”
二郎眼珠一转:“我去后面住,天天吃。”
“蠢!后面没锅灶。”大郎鄙视他一眼。
二郎险些噎住,伸手就想打大郎,抡起胳膊又怕大郎秋后算账,起身坐到太子身边,“父亲,大郎骂我。”
太子没跟别的小孩相处过,又因三个孩子经常打架,闹起来很能闹腾,也就没意识到他的三个孩子说起话来格外不像两三岁的孩子,伸手把二郎搂在怀中,“你和大郎一样高,你和他打架不会输的。”
“我打大郎?”二郎仰头问。
太子:“你如果不怕他打你,或不担心打不过他,我允许你打他。”
“大郎,父亲让我打你。”说着话二郎挣开太子,走到大郎身边朝他肩膀上一爪子。
啪!
大郎伸手朝他脑门上一巴掌。
二郎懵了,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瘪嘴就哭:“父亲……”
太子简直哭笑不得,道,“他朝你脑门上打,你朝他脸上抓啊。”
还可以这样?二郎张了张嘴:“……我忘了。”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三郎一手抓过二郎,一手拿起自己的汗巾给他擦擦脸,“别哭啦,吃饭吧。”
太子见三郎跟个大人似的,莫名想笑,“二郎,下次和大郎打架知道朝哪儿打了吗?”
二郎点点头,却没说他不敢朝大郎脸上抓啊。
“殿下别说了。”史瑶瞪一眼太子,“明知道二郎胆子小,他敢朝大郎脸上招呼,也就不怕大郎了。二郎,这块鱼没有刺,给你吃。”说着夹一块鱼鳃肉放二郎碗里。
史瑶瞧着大郎板着小脸,不大高兴的模样,也给他夹一块,“你以后也让让二郎。二郎怕你,三郎可不怕你。你再把二郎惹哭,三郎就该和你打了。”
“三郎打不过我。”大郎张嘴吃下鱼肉,嘟着嘴说。
三郎:“我叫二郎抓住你的胳膊。”
“噗!”太子乐了,“这个主意好。大郎,怕不怕?”
大郎不想搭理太子,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盼着自己的孩子打起来,“那你也打不过我。”对三郎说。
“我——”
史瑶打断三郎的话:“别说了,好好吃菜。吃完了都给我去睡觉。明天给你们做麻花吃。”
翌日清晨,史瑶送走太子就去偏殿找儿子们,看到三个孩子又钻进被褥里,“昨晚没睡好?”
“手冷。”三郎说道。
史瑶往外看一眼,又阴天了,也就由着他仨呆在被褥里,“你们要不要下棋?太子回来我跟他说教你们下围棋,叫太子找匠人做一副围棋可好?”
“谢谢母亲。”三郎很高兴,推一下大郎。
闲得无聊的大郎也挺高兴,可他不喜欢自己跟个没见过好东西的小孩似的,抿嘴浅笑:“谢谢母亲。”
“你们是我儿子,无需言谢。”史瑶道,“厨子和了一盆面,你们除了想吃麻花还想吃什么?”
三郎:“再炸一点麻叶吧,母亲。”
“我不想吃。”大郎皱眉道,“油多,腻,我吃够了。”
史瑶:“那用菜油炸?菜油较为清淡。”
“猪油香喷喷,母亲。”二郎把自己身上的被褥拉到史瑶身上,起身坐到史瑶怀里。
史瑶笑了笑,“二郎,现在天冷,用猪油炸麻叶,你明日再吃麻叶会发现麻叶里的猪油变得一块一块的,比芝麻油炸的麻叶还腻。”
大郎和二郎不约而同地看向史瑶。
史瑶:“你俩不知道?”
兄弟两人难得默契十足点点头,忘了猪油会凝固。
“三郎知道吗?”史瑶问。
三郎点头:“我知道,我还知道菜籽油炸的东西味道很怪,还很难吃。”
“那用什么油?”史瑶道,“少放一点猪油,多放点菜籽油?芝麻油就留着给你们做鸡蛋羹时,淋在鸡蛋羹上面?”
三郎想一下:“还有多少芝麻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