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闲话的,是一老一少两个太监。
他们在前方一条小道上,并排而行。
宫中日子漫长无聊,人们喜欢用闲聊来打发时间。
宫中主子们的事情,他们不敢擅自非议,但外头大臣们家中的稀奇事,和街上的新闻新物,他们还是敢议上一议的。
“哦,听说呀,郁老夫人也被送往顺天府衙门去了。”那个年纪小的太监,对另一个年老的太监说道。
“哦?这又是为何?你小子别有一句没一句的,快说!”老太监催道,“每回叫你上街买东西,你总能带回点趣事,这一回,居然是郁府的。郁府里呀,故事就是多。”
小太监又说道,“师傅,我这不正说着吗?因为呀,郁老夫人当街诬陷长宁郡主,不停地说长宁郡主是疯子,长宁郡主发了很大的火呢!”
“……”
“当时又有誉亲王在场,誉亲王看不过去了,命人将郁老夫人送往衙门里去了!”
年老的太监叹了一声,“郁老夫人这是糊涂呀,就算长宁郡主是真疯子,能这么嚷出来吗?这不是不给郡主面子?”
“……”
“这郁老夫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居然敢这么说长宁郡主?长宁郡主是谁?那是个连皇上也敢怼几句的人,当年,连皇后娘娘也敬畏几分的人!”
“是呢,宫外大街上的不少人,也是这么说的。”小太监说道。
老太监道,“郡主的表面温婉,是为了讨好她母亲平南王妃,才那么装的。其实呢,她的性格跟平南王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
“她是女儿身,男儿心。半丝儿也不肯吃亏的人,郁老夫人跟她斗上,那是以卵击石!”
小太监又说道,“郁家出事,丞相还不知道吧?他一直在宫里呢。”
“郁家这回呀,风波闹的真是不小!”
两个太监在前方一条巷子里,一边走着,一边说着闲话,很快就走过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郁文才就在他们附近站着。
听到家中的消息,郁文才心中一阵惊涛骇浪。
长宁出府,赶走了老夫人和府里所有人?
她这是铁了心地要休他了?
心量太小的女人,着实可恨!
不行,就算是被她休,他也不会就算罢休!
郁文才看了看天,心中更加烦燥起来。
他已经在御书房前候了很长时间了,为什么正德帝一直不召见他?
再不召见,长宁就要进宫来了。
郁文才焦急地走到御书房门口,又一次探头往里看去一眼,问着守门的一个太监,“劳烦公公再进去看看,皇上和太子殿下议事议完了没有?我这儿有急事汇报!”
说着,又塞了个沉沉的荷包,给那守门的太监。
太监捏了捏荷包,一脸为难地叹了口气,“好吧,咱家就再进去看看情况。皇上今天事多呀,丞相大人。不是咱家不尽力为大人传话,实在是……”
“理解理解。”郁文才哪敢怪罪这位,在御书房前当差的公公?
“大人稍等。”太监朝他点了点头,又转身进去通报去了。
不过呢,太监走到书房的门口时,又被正德帝跟前宠着的小太监六福,给挡了回来。
“皇上说了,除了丞相,其他人都见。你就跟丞相大人说,就说皇上正忙着呢!”六福轻哼一声说道。
大太监便又回到了台阶下,“丞相大人,皇上还在忙着呢,暂时不见人。”
“好好,老臣再等等。”郁文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只得再等着。
心中虽然焦急,却也没有办法。
好在长宁还没有进宫来,而是他先进宫来了,他一定要来个先告状为强!
。
其实,正德帝是有意不召见郁文才的。
他正在召见太子李太师一行人,他们在商议郁文才的事情。
就在今天一早,玉衡带着他的护卫天佑去找郁文才麻烦时,意外地得到了一本册子。
册子上,详细地记录了郁文才收受贿赂的来往明细。
玉衡命天佑将册子给了长宁,长宁则命王一送到楚誉那儿去了。
楚誉和太子的关系极好。
楚誉要忙着迎接长宁和郁娇进宫来赴宴,没有时间到正德帝的面前揭发郁文才,便将册子,给了太子。
再说了,即便是楚誉来找正德帝告郁文才,正德帝也不会理会他。
但太子不同了。
那是正德帝的儿子,正德帝再怎么不喜欢,凡事,还是会顾及着太子的几分面子的。
而且太子来的时候呢,将李太师,还有几位御使大夫们,还有瑞王一并叫来了。
这几位都是本份忠厚之人,为官清廉,最是看不得贪污受贿这种歪邪之风。
尤其是李太师,那更是厌恶了郁文才二十五年。
“老臣还是那个意思,这等人,不配为百官之首的丞相!”李太师冷冷一笑,“他要是继续在朝为官,那会带坏一朝的风气!好么,一个个地贪赃枉法,肥了自己,瘦了皇上!”
瑞王也说道,“本王还一直纳闷,为什么今年的夏收并没有减产,户部税银却减少了,原来啊,是有人中饱私囊呢,哼!”
“还是上下串通一气地拿!要不是出现这本册子,谁会知道这其中有漏洞?”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臣,冷冷说道。
太子眸光微闪,说道,“父皇,丞相一直候在御书房前呢,要不要传他进来说话?这其中的细节,问一问他,不就知道了?”
“还有什么好问的?他从年轻那会儿开始,就是个爱财的人!要不然,为什么会娶富有的长宁?”李太师冷冷一笑,“将户部的那几个书记官,全都抓起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问他一人没有用,要全部一起问!”
断了腿的正德帝,半靠在椅上,眯着眼,听着几个臣子,商议来商议去。
其实,还有什么好商议的,正如李太师所说的,全抓起来,分别审一审,就会全部招了。
但是,他之所以不罚郁文才,是有原因的。
罚了郁文才,郁文才就不会让他去见长宁了。
他要想一个保住郁文才的法子。
但这帮子老学究们,一直揪住郁文才不放,叫他十分的恼火。
正僵持着时,外头有太监走进来传话,“皇上,长宁郡主,誉亲王,还有广平县君和北苍国衡王殿下求见!”
正德帝一愣,长宁?
长宁怎么来了?她没有疯?
玉衡也来了?
这几人凑在一起来,什么意思?
想到十五年前,夺走长宁身子第一次的是玉衡,想到那个美艳的,抓耳挠腮也得不到的人儿,竟同玉衡缠绵过……
缠绵过!
想到长宁不再是完璧之身。
他就只想杀了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