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帝想顺利地继承皇位,就当着楚氏众多忠亲的面,举手发了誓言。
先皇听完誓言,才满意地闭眼离去。
当时正德帝想着,没准,元敬皇后会生一个女儿呢?
而且,大家也都是这么说的,钦天监也算出,元敬会生一个女儿,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元敬生了儿子!
正德帝当时,气得将批折子的桌子都掀了。
儿子就罢了,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专门跟他做对的人!
他已经在先帝的面前发过誓言,还是当着不少人的面,就不能食言了,于是,他只好赋予了楚誉,仅次于他的权利。
所以,只要楚誉不反,哪怕楚誉在家里骂他不得好死,他也不能杀楚誉的头。
楚誉从小见多了他的冷脸,并不吃惊,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他今天和李皇后商议了一番,是故意将正德帝激怒的,才好办接下来的事情。
“臣弟听说永安侯进宫来了,才连夜赶来了这里,想替皇上分忧。”楚誉垂着眼帘,淡淡说道。
“来了正好,一起去见见他。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脸,来见朕。”正德帝冷哼一声,抬了下手,御辇继续往前而行。
“是。”楚誉颔首。
太子走上前,朝楚誉拱拱手,“誉王叔。”等正德帝的御辇走到前方去了,他才小声说道,“皇上刚才去了母后那里,出来时,脸色不大好,他并不是针对你,你别往心上去。”
楚誉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他即便是不去皇后那儿,就能给本王好脸色?”
太子一时哑口。
“本王不会放在心上,走吧,去御书房。”
“好。”
太子虽然年长楚誉五岁,但太子生性软弱,为人忠厚老实,在行事老练狠辣的楚誉面前,他反而像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楚誉倒像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楚誉出生前,先帝亡,出生后没多久,生母元敬皇后亡。
虽然他从小就失了父母,但并没有长成那种胆小怕事的性子,而是敢做敢为,敢捅天的豪迈性格。
这是因为,他的身边有一帮忠诚的楚氏之人,有李家,有皇后护着。
越是看他出身可怜,越是纵容着他,就怕楚誉早夭而亡,让他自由成长着。
反观太子呢?
出生时,父亲是先皇的大皇子,他是皇长孙。
因为是长孙,先帝给予了厚爱,李家受宠若惊,担心他长歪了,一直是严加管教,将他教成了一个循规蹈矩之人。
更致命的一点便是,太子在正德帝的潜邸时,不止一次目睹还是大皇子的正德帝,对母亲李媛拳打脚踢。当时的他,也只有三五岁的年纪。
他藏于母亲的卧房里,看到父亲打母亲,惊恐无比。
他连哭都不敢哭,因为哭了自己会挨罚,母亲更会挨罚。
长期的压抑,他选择沉默。
于是呢,太子便给人一种,软弱无能的皇子形象。
对于太子的的遭遇,楚誉从身边的老太监口里,得知了不少,他无能为力改变太子的性格,他只能表示同情,并更加的恨上正德帝。
……
当永安侯的膝盖,跪得发了麻时,才隐约看到,御书房前方的路上,有灯笼光渐渐地近了。
而且,来的不止一人。
“侯爷,八成是皇上来了。”在御书房前值守的太监,安慰着永安侯说道。
永安侯也当然猜测到,那是正德帝来了。
只是,为何来了不少人?
不过呢,他是来认罪来的,人多也不是坏事。
想到这里,永安侯跪正了身子,努力将脸上的表情的,装成十分懊悔内疚的样子。
头磕到地上,长吁短叹着。
连一旁的引路的太监,看着都十分的动容。
很快,那行人走近了。
“侯爷,果然是皇上来了。”太监悄声地提醒他,“呀,还有誉亲王和太子殿下。”
几个太监慌忙走上前,一个个纷纷跪拜在地,“参见皇上,誉亲王,太子殿下。”
永安侯盯着楚誉,眸光都冷了几分。
楚誉?该死的,他怎么也在?
可现在,不是他摔脸色的时候。
永安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正德帝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了。
“皇上,臣有罪啊,臣没有教好元志,臣罪孽深重。”
正德帝的御辇,到了永安侯的近前。
“停——”王贵海细着嗓子,喊了一声,御辇停下了,放在了地上。
“裴兴盛?”正德帝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对于永安侯,正德帝一直是恩威并用。
不敢罚得太狠,也不敢太过于纵容。
永安侯府,是开国元勋,是跟着祖皇帝打过江山的世家。
门生部下及亲戚,遍布整个齐国。
永安侯又是裴太妃的亲侄子,出了裴元志的事后,正德帝当然想罚他了。
只是,正德帝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回来两天,一直将永安侯放在一旁,没有过问。
现在永安侯亲自来请罪来了,他呢,正好借坡下驴,来整一整这个永安侯。
再说了,有楚誉在,他并不会同永安侯发生正面的冲突。
永安侯听到正德帝喊他,叹息着抬起头来,“皇上,臣有罪啊。”
“你有罪?”正德帝淡淡看他,“你有什么罪?”
“臣没有管教好元志,元志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做出挟持皇上的事来,他死有余辜,皇上不必同情他。”
太子走上前,冷笑道,“哼,皇上当然不会同情他了,皇上栽培他一场的结果,就是被他刺伤?被他挟持?要不是他被野兽咬死了,定要判罚凌迟之刑。”
“是是是——”永安侯此时为了自保,将错往自己身上揽,“他罪该万死,臣没管好他,请皇上太子给臣定罪。”
太子冷笑,“哼,你当然有罪了,裴元志犯的是谋反罪,你们整个永安侯府,都难逃罪责!”
整个永安侯府?
永安侯的眸光,沉了一沉,太子这是想将他满门除死吗?
居然想赶尽杀绝!
太子——
永安侯袖中的手指,紧紧握起,唇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正德帝注意到了永安侯危险的目光,便问站在一侧,不言不语,看着热闹的楚誉,“誉弟,你的看法呢?”
楚誉的眉梢动了动,走过来说过,“皇兄,侯爷是侯爷,裴元志是裴元志。”
“……”
“虽说,子不教,父之过,但裴元志已经是个成年的男子了,又不在侯爷的手下当差,他在做什么,想必侯爷也不清楚。”
“……”
“再说了,裴元志杀了他妹妹裴元杏后,一直潜逃在外,侯爷更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了。所以,裴元志有罪,罪该万死,但侯爷不该死。”
正德帝微愣,楚誉,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恨永安侯了?
永安侯也是心中讶然,楚誉,居然帮他说好话?为什么?
太子一脸不解地看着楚誉,“誉王叔?”同时呢,用眼神提醒着楚誉,是不是犯迷糊了?
眼下多好的机会呀,犯什么迷糊?
楚誉十分敬仰林伯勇,可林伯勇死于非命了,楚誉一直怀疑,林伯勇的死,跟永安侯有关。可眼下倒好,楚誉居然放过永安侯?
太子十分的不解。
永安侯自己认罪,让他受死多好?
但事实上,并不是楚誉有意要放过永安侯,而是目前,不能杀永安侯。
因为,裴元志的身世问题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永安侯将裴元志的罪往自己的身上揽,其实是变相地给皇上找面子。
裴元志挟持皇上,谁不明白是裴元志想得到皇子之位?正德帝不给,裴元志一怒之下,来了个鱼死网破?
所以,永安侯要是被罚了,只会引起裴家亲信们的不满,从而朝政大乱,民心会乱。
暗中帮正德帝,反而被处死了,谁不会寒心?
杀永安侯的法子很多,但不是眼下的借机杀头。
正德帝也是想到了这里,所以,才看向楚誉,要楚誉开口说话。
楚誉轻拂阔袖,亲自上前扶起永安侯,同时,还深表同情地微微叹了一声。
“侯爷,元志的事,我们相信,和你没有关系,但是,外人不这么想了。”
永安侯就着楚誉的手,站起来,他跪地一个多时辰,皇上才来,他的膝盖都快要断了。
楚誉来扶他,他心中欣喜万分。
“请誉亲王明说。”
“抓到元志的时候,他正在研发一种新型火器,本王的未婚妻郁娇小姐,便是被他的新型火器打伤了。险些丧命。用订婚来冲喜,才活了过来。”
“……”
“当时搜到那批火器的时候,同时还抓到了几个看守的仆人,那些仆人,是裴府的老仆人,还有一人,是侯爷的远亲吧?上个月,本王还瞧见他从侯府里走出来。他叫裴树。”
永安侯吸了口气,眼神微缩看着楚誉,不晓得楚誉想说什么。
正德帝似乎明白了楚誉的想法,鼻子里无声一哼,看着二人对持,不说话。
楚誉又说道,“侯爷,裴元志私做火器,意图谋反。虽说,他和侯爷,是单独存在的两个人。但是他的身边出现了不少裴府的仆人。”
“……”
“那些仆人又从侯府里出入过,让人知道了,如何想?会不会想,裴元志的谋反一事,是侯爷默许的?”
“誉亲王!”永安侯吓得脸色发白,身子一抖,重新又跪下了。
这回跪下的位置不好,正跪倒在铺着鹅卵石的地板上面,疼得他眼花直冒。
好在他本来就在装哭,别人也没有疑心什么。
“侯爷不相信本王说的?”楚誉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地说道,“侯爷如果不相信,大可以问皇上。哦,要是你不相信皇上的话,还可以问丰台县令,问瑞王,问景王顺王。”
永安侯惊得脊背一凉,他哪里敢问皇上?
楚誉敢这么说,那么,就一定是真的了。
该死的,这些消息怎么没有传到京城里来?
裴家的暗卫们,都死了么?
他以为出事的只有裴元志一人,哪想到,还有仆人!
这下子,他是脱不开干系了。
永安侯闭了下眼,皇上和楚誉,表面上是为他开罪,实则是叫他自己认罪。
要是他不认小错,皇上定会将整永安侯府判个谋反的大罪。
那么,那真是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永安侯重重地磕下头来,“皇上,誉亲王,臣不是那个意思。臣的意思是……”顿了顿,他道,“老臣没有管教好元志,自请告老还乡,退去所有官职。”
他就不信,皇上真敢杀了他的头,除了他所有官职?
裴元志虽然是犯了事,但是,那是因为正德帝才犯事的,正德帝不跟他夫人裴夫人暧昧不清,能让裴元志认为自己是皇子吗?
到头来,裴元志又不是皇子了,大失所望之下,做出什么来,可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跟正德帝才有关系!
要是正德帝为此杀了他,就不怕真相大白之后,遭世人耻笑?
正德帝当然是担心了,所以,才将皮球踢与楚誉。
“誉弟,你的意思呢?”
楚誉呢,今天请出李皇后激怒正德帝来见永安侯,等的便是现在。
正德帝心中有气无处发,只会将怒气撒于他人身上,比如,会罚永安侯,以泄心中之恨。
楚誉淡淡说道,“不管怎么说,侯爷是被裴元志连累了,罪不该死。但死罪免了,活罪能逃!就……除了世袭的爵位,由户部尚书一职,降为户部侍郎吧。”
永安侯大惊,什么?除爵位,降职?
这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他还怎么在京城做人?
那些仇家们,还不得死劲地给他小鞋穿。
比如,郁文才那个小肚量的小人!
“准!”正德帝,凉凉吐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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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