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剑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的说了一个故事,比我刚刚那轻飘飘的猜测更加的完整,也更加的沉重。
一百二十多年前,当年的琴剑五岁,跟着家人在岛上成天的上蹿下跳,不会过一天的安生日子,他觉得会一直这么的过下去,直到和他的曾祖父一般老死,然后葬入海中。没错,他们的家族奉行海葬,认为人死后只有随着大海漂流才能将这一世的一切洗净,再投胎转世,干干净净的面对下一世。
可是那一天他正爬在树上摘果子,突然看到十几艘大船朝着这个方向开来,他吓的赶紧回家告诉了阿妈。
他阿妈脸色也变了,这岛屿虽然隐蔽,但在这么些年里也有几波海盗曾经找到了这里,所以阿妈知道这海盗有多么的恐怖,每来一次几乎就要丧失一大半的人口和财物,剩下的无不是靠着岛屿自身的优势才躲了起来。
知道海盗要来,琴剑的阿妈想也不想抱着琴剑就往岛中央跑,那里有个天然的溶洞,但只有岛上的居民才能找的到,所以一有大难岛民几乎都是往这里躲!
可谁都知道若是所有人都躲了起来,前来的盗贼肯定能猜到一些原因,指不定将溶洞翻出来,那对他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因此岛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当大难来临的时候,每家都可以保住一个最小的孩子。
琴剑是他们家最小的,因此被抱到了溶洞,和其他孩子一起躲在溶洞的最深处。
他们生活在黑暗里,害怕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些孩子忍不住爬回去看,被发现后也被逮住,甚至还连累了藏在一起的孩子。琴剑身子骨小,在海盗进溶洞搜人的时候直接藏在一处石头缝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才躲过了海盗的魔爪。
而就是在这个石头缝里,他看到了亲朋好友被全部赶了进来,他们被逼着喝毒酒,木片刮酒杯的声音并不是我想象中的这边的风俗,而是海盗的。他们每倒一杯毒酒,便刮上一声,说是为这些人送行。
琴剑就这么听着一声声的竹片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倒下。
随后海盗将这些人全都剥的干干净净,给他们穿上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服,说什么要给谁陪葬?
他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但也知道死亡,他亲眼看着阿妈阿爹死去却没有勇气动一步,看着那些人在死去的亲人身上涂涂抹抹也不敢出声。这个过程持续了有半个月,那些人才将尸体都立了起来,还设置了那个进出的机关,而那个被当成机关的尸体便是他阿妈。
难怪……难怪他能面不改色的抱着那具女尸,还用让人误会的眼神盯着女尸。
据他说,他不知道自己在洞里面待了多久,反正等他出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不在了,他看过那些人用阿妈尸体离开的样子,所以他有样学样,攀着阿妈的尸体就上去了,然而上面却没有出口。
“你不知道吧,那个石板,是我这一百多年来,慢慢的磨开的。”琴剑突然道。
我想到之前石板崩开的样子,还以为是他用什么从里面炸开的,压根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琴剑叹了一口气:“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岛上的花开一次,我便在石头上划个印子,这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等等,你出了墓?”我诧异的道。
琴剑更加诧异,说我要是没有出墓,怎么活下来,靠吃泥土吗?
我哑口无言,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你既然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去磨那个石门?”
“我以为磨开石门,便能直接上岛了,你不知道我每次是怎么出去的,我……”琴剑脸色古怪,随后指了指野兽消失的地方,说野兽到底是野兽,即使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能靠着它们的本能找到离开的途径,他第一次离开这里回到地面就是因为跟着野兽。
可是近些年来不行了,一来野兽体型在这两年和吹了气一般的长大,最多只能到石板外面的通道,二来他发现整座岛似乎在往下沉,再这么下去,他的亲人便真的要永远被束缚在这里了。
可怜的是琴剑磨开石门后才知道野兽能去的通道是和石门连着的,要是知道,他早就从那个通道往外跑了。其实有好几次他都已经跑到了通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回来了,连他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我倒是了然的点点头,估摸着是他在地底生活久了,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更强,他要是从通道往上跑,估摸着也会被锁天网阵给困住,依旧是徒劳无功。
听我这么说他倒是释然了,说他刚刚还一直在懊悔是不是耽误了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