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红如此萧索无奈的自白，我的心都要碎了，低下头无言以对，沉默半响才说：“李红，是我对不起你，我实在不配让你这几年来这么待我。我……我……”

李红淡然地笑了笑，说：“你用不着这么内疚，我说这些并不是针对你，生活本来就是如此，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人这辈子，谁都不容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自己的苦衷，都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什么理想、抱负、爱情、仇恨……其实到最后，你会发现这些真的没有多大意义，真的，没什么意义。”

李红说出这番话，虽然貌似一种对世事看穿的豁达和超脱，但却听得我心惊肉跳，一个人只有对生活完全无欲无求，对生命已经失去了希望才会说出这种颓丧至极的言辞，那是一种深深的失望，因为无所依靠，因此无所留恋。

我急忙说：“李红，你不能这么说，更不能这么想，这样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对生命不负责任。你不要忘了，我们还有孩子，他就是我们的希望，我们的寄托。”

李红淡淡地笑了笑，说：“你不用紧张，我说这些并不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反而是重新认识了生命的本质。应该说，我们都是俗人，俗不可耐，想得到，怕失去，所以永远总是患得患失，怕这个，怕那个，因为欲望，我们活得不开心，活得憋屈。可现在我想明白了，怕是没有用的，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留不住，怕！怕有个球用。”

李红今晚的情绪似乎真的很不对头，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来没说过脏话，可是今晚这一句“怕有个球用”彻底颠覆了我对她的认识。我怔怔地望着她，这张面孔仍然是那么美丽，那么优雅，可她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李红吗？

李红又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说脏话了，让你觉得不适应了吧。说句实话，虽然我们相识相爱了这么久，可你真的一直都不怎么真的了解我，在你心目中，我也许很超脱，不是一般的女人，但现在我要明确告诉你，我，其实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所有女人有的毛病我都有。”

我抬起头，安静地望着李红，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试图再一次重新认识眼前这个女人。是的，她仍然是那个我熟悉的李红，只是在经历了这么多情感风波之后，她的心在一次次被世俗伤害过之后，变得坚硬如铁。

我吸了吸鼻子，强行将涌在胸口的那一抹酸楚压下去，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李红，对不起，我再一次让你失望了。必须承认，我是一个俗人，我无法抗拒世俗的压力，这些天来，我一次又一次扪心自问，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你一次又一次不惜自己的性命来救我。后来我想明白了，你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你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保留那个希望，可你同样明知道，只要一回到现实世界，这个希望就会破灭，可你还是那么做了。就好像一只飞蛾，明知道封神碎骨，还是一次次扑向那道火光……”

李红的眼泪慢慢地流淌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下颚，又从下颚流到脖颈，她无声无息的哭泣，嘴角却挂着笑，目光中闪动着被人理解的光芒。这样的哭泣令人心碎，却无能为力为她分担哪怕一丝一毫。

我接着说：“我也曾经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我是不是真的爱你。现在我明白了，是的，我真的爱过你，想起多少次我们出生入死，无论哪一次，我死在你怀里，这一生就不会有这么多内疚和懊悔。可是，我们还活着……活着其实比死更难……”

李红突然伸手捂住我的嘴巴，眼睛中闪动着泪花，说道：“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余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