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在摇晃的车子里睡得不□□稳, 没一会儿季榆就倏地惊醒了过来,望着窗外昏沉的天色,恍惚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在医院里陪了人一晚上?”透过后视镜看到季榆的样子, 年过中年的司机笑了笑, 出声问道。
“算是吧。”没有将自己的事情向一个陌生人尽数倾吐出来的心情, 季榆随口敷衍了一句。
“那还真是辛苦呀,”这个司机是个健谈的,也不在意季榆那冷淡的态度, 笑呵呵地就自己说了下去, “照顾病人可不是个轻松的活,想当初我家婆娘住院那会儿……”
也不管坐在后座上的人有没有兴趣去听自己的这些事情, 他这话匣子一开,就怎么都收不住了。
好在季榆虽然没有那个和人聊天的心情, 但也还没有到连边上有人说话, 就觉得厌烦的程度。
更何况, 那种从字里行间里透露出来的, 属于普通的夫妻之间的恬淡与温馨, 对他而言, 本就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大概这也正是他为什么,有时候会喜欢在路边拦车的原因吧。
和其他再普通不过的乘客一样付了钱下了车,季榆看着那辆再次亮起了“空车”的牌子的出租车消失在视线当中,又在自家的门外站了一会儿, 才抬起手, 按下了门铃。
季榆当然不可能犯下忘记带自家钥匙的这种错误, 只不过……人有的时候,总是会生出一些荒谬可笑的期望来。
就好比这个时候,他也希望自己的家中,能有一个和那个司机的妻子一样的人,在他被关在了自家门外的时候,一边喋喋不休地数落抱怨着,一边趿拉着拖鞋,忙不迭地给他开了门,生怕他在外头多待一会儿,就被那冷风给吹倒了。
稍显自嘲地低笑了一声,季榆正准备掏出钥匙,却见眼前紧闭着的大门被人从里面给拉开了,穿着一双毛绒拖鞋的人的面上带着些许意外的神色,背着灯光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微的模糊。
季榆不由自主地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无法分辨出自己胸口升起的那股感受,究竟是什么。
“我以为你会在学校里。”沉默了片刻,季榆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有些异样的沉静。
以这个人的性格,在这种临近汇演的时候,对方不该浪费任何一点时间,在其他无关的事情上才是。
听到季榆的话,苏景阳略微张开了双唇,却并没有去接对方那与行为不相符合的话,而是问了一个与之无关的问题:“你不是说,要过两天才会回来吗?”
现在距离他们之间的那一通电话,甚至还没有过去几个小时。
“我说了,”站在台阶上的季榆抬起头,看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比自己稍微高了少许的人,暗沉的双眼中,透不出一丝光亮,“你就信?”
没有料到季榆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苏景阳的手指动了动,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但胸口那一阵从昨天晚上,那个被对方给主动切断的电话开始,就开始出现的压抑的感觉,却无端地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或许再用不了多久,他就该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属于眼前这个人的领域了吧?
这曾经在苏景阳看来,是再求之不得的事情,此时想起来,却让他的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明明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等自己有能力偿还对方为自己花的钱的时候,就结束这段由交易开始的关系的吗?
即便他此时还做不到这一点,但之后再想办法补上这一笔钱,想来也没有多大的差别,毕竟对季榆来说,当初替他支付的那比欠款,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数目。
想必就算他什么都不做,这个人也压根不会将之放在心上。
但越是这么想,苏景阳心中那股难受的感觉就越是明显。
他对于季榆来说,或许什么都算不上。
“我……”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起来,苏景阳只觉得胸中那股没来由的压抑感,驱使着他想要说点什么。然而,他的话还没出口,站在他面前的人,就倏地轻声笑了出来。
“只是有些东西落在家里了,”往上迈了一步,走进了门中,季榆伸出手,在眼前的人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我回来拿一下。”
至于拿些什么——他平日里扔在家里的东西,可从来都不少。
收回手,季榆越过身前的苏景阳,朝屋里走去。
他眼下,还不想和这个人待在一块儿。
倒不是担心对方影响自己的心情,也不是觉得和这个人共处一室有多么难以忍受,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