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
轻叹一声,上一世里,十六岁嫁人、二十六岁被人害死……她是真的怕了。要是能够,她宁可不嫁,可又知道要想不嫁人,那白家二郎怕就真的必死无疑,却又忍不下这个心来。如今,她更没任何道理反对这门婚事。
钱妈妈坐在韩筃的侧面儿,见她净了脸面,这才笑搂着她低声道:“我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小姐有什么心事、为难事,只管同老婆子说,虽没什么学问,到底多活了几年。”
韩筃抬头看了看钱妈妈,心里那话堵在的胸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钱妈妈低声道:“小姐可是怕?”说着,又忽的笑了起来,心疼的抬手把她有些散乱的头发抿到了后头,“当年我那女儿出嫁前,也哭的泪人儿似的。”说着,又细盯着她的脸看着,轻叹一声,“小姐莫怕,老奴是必要跟着小姐一处过去的,就是有了什么、遇了什么,老奴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为小姐打算。”
见她心绪略定了下来,这才拉着她的手细细说道:“要说这白家,倒真真是一等一的人家。他们家这些年不在京中,故外面的人知道的不多。咱们且不必说那家世渊源——夫人和老爷亲选的,定是家世比肩的。只说那白家家风……”说着,便凑到韩筃的耳边低声道,“他家是不兴纳妾的。”
韩筃一愣,她的心思倒从没往这头上转过。男人么,管他是个什么人,哪有不喜欢这些的?当年宋裕慈后院儿里头良妾贱妾,放到一处排一排,走出去都能晃花了人的眼睛!
心里不是没有怨过、更不是没有酸过。可夫就是天,为相公纳妾那是贤良大度,更不用提上头的那位婆婆,要是自己敢不主动为夫纳妾,她就能做出四处张罗散风声败坏自己名声的事来!
白家同是钟鼎之家,这类人家虽必不会如宋家当初穷人炸富的模样,可有一二通房、自己过门后再有几房小妾也是正当的。韩筃不求别的,那妾要是能同自己家中父亲后院中的差不多,她就能省了好大的心事——至少不必再被小妾害死一回了。
眼中略带诧异,不解的看着钱妈妈:“这是怎么话说?怎会有这种规矩?”
钱妈妈见她肯出声问话了,知道她是过了刚才的那个劲儿,忙笑道:“那有什么不能的?”说着,歪头想了想,道,“这是从哪个年月传下来的老奴也记不清了,只知道往上数个四五代就是这样的。听说他们白家除了前两代的一处堂族中有过嫡妻实在无出、这才纳了个好生养的回来——也是等得了孩子,便把那小妾打发了。
“到了如今,就是同夫人自幼交好的这位甘家姑奶奶也是一般,过了门儿后后院里面干干净净的!她也是个福大命好的,同咱们夫人相仿,已有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呢!”
说罢,又低声道:“就是少年人不稳重、一时失度也不怕,看看咱们家?夫人性子好,手底下管的也松,可如今后头不也只那两位姨娘么?苏姨娘就不必说了,得了三小姐,给她个姨娘份例也是应该。李姨娘那是不好处置,就在那放着罢了。
“其实这男人呐,就是新鲜一二,等过了那个劲儿了,他再不放在心上了,不就是随主母处置?到时打发出去就是了。像咱们家老爷,官坐到如今从二品,日日朝上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又加上有些年岁……主母不提,他自己都想不起来到后头去!”
去,也就是偶尔松快松快,拿那些个小老婆当个乐子,只这话不好这会儿就同小姐提。
愣愣的坐在床边儿,这些话……钱妈妈上一世时也同自己说过,只没这么早罢了。想必当年自己心里眼里都是那宋裕慈,钱妈妈不好给自己泼凉水,直到过了门,老夫人把四个颜色正艳的丫头送了过来……她才同自己的说了这些——倒没说过白家如何。
可到底,上头有个蛮不讲理的婆婆压着,她送过来的丫头自己哪能轻易处置?只好就这么供着了。
白家上门提亲,韩家小姐的八字已经送过去的消息,一下子阖府皆知,人人脸上带着喜气,遇上二小姐身边的人,都笑着过来道贺。
姜氏等白家人去了,也忙把韩筃接了过去,拉着自己的闺女瞧了又瞧,叹了声:“等合过八字,就该下定了……咱们两边早就相看过了,自是中意。”说着,又低声道,“听说你哭过了?”
韩筃脸上一红,那哭……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只是怕、怕再遇上与上一世相同之事。那些年真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就是心里有苦有难,也不敢回家同父母兄弟们说。
“不怕,那白安珩要是真敢欺负我闺女,我叫你三个兄弟上门揍他去!”姜氏忽一瞪眼,倒把韩筃吓了一大跳,就见姜氏眼圈儿一红,把韩筃一把拉进了怀里,叹道,“母亲想多留你两年,只白家二郎也到了下场的年岁,来年春围过了,怕是就要出仕的。家里没个主母照应,到底不够周到……”
母亲抱着自己一哭,倒让韩筃一时手足无措,只得反搂着母亲,想要安慰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