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正坐,羽睫未垂。半晌,他道:“我叫亓涯。”
瑶山脸上的笑容一滞:“你说什么?”
男子又重复了一遍:“我叫亓涯。”
“……”
瑶山放下杯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静默了一会儿,方哼笑一声:“我说呢,方才我还在奇怪,没有我的指引,恩公是如何知道我洞府何在的。原来……你是亓涯仙君啊……”
说着,他站起来又是一拜:“见过九重天仙君,瑶山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仙君莫要计较。”
亓涯有些意外瑶山这样平淡的反应,“我以为你……”
“仙君救我是事实,”瑶山没有疑虑地说,“我也知道仙君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如此,”亓涯点点头,也不多做拐弯抹角,直接开口:“可否请侍主告知在下,为何不肯去完成第三世的情劫。”
瑶山一叹,心道:我之前说的皆是实话,想不到上界之人竟都不信。
他说:“之前,请列位仙官回去传的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本以为三世情劫乃是一个小忙,帮一帮也无妨。可是两世下来,我精疲力竭,心中愁苦痛哀满溢。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再去经历第三世了。”
亓涯皱眉:“那些情绪都只是你的转世,并非属于你。”
“但是我感觉的到,”瑶山直言回望,“难道仙君感觉不到吗?”
仙君一阵无言,沉默少许,他道:“只是一些凡人的无端情绪,实在不必理会。”
瑶山简直要被他这个说法给逗笑了。良好的仪态维持不住,冷笑一声:“那我问仙君,这两世情劫下来,我除了得到一堆所谓无用的情绪之外,可有少许好处?你过了三世情劫,就可统领三界,可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啊。而且,劫难最终不过了悟二字。仙君经历了两世都不曾了悟,这第三世……”
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我看……不历也罢了。”
被人戳着鼻子骂悟性不佳,亓涯仙君倒也不恼,而是直白相询:“你想要什么?”
瑶山简直对他这个态度厌烦极了,指着大门说:“我要你别再来烦我!那个什么情劫我不会去的!”
说着他似是想到什么,给了亓涯一个建议:“不若我给仙君指一条明路?你随便找个愿意和你纠缠情劫的人,然后找天上司命的,地下写生死的仙官给你俩的身世结局写的凄惨一点,倒霉一点。这样一世下来,仙君想来就能堪悟,然后正神归位了。也省了你日日派人到瑶山,糟践了你们九重天仙人高贵的脚掌。”
这些气话瑶山显然是已经憋了很久了,今天面对这个正主,好是一番爆发。他也不管什么得不得罪人的话,将心中被强迫被无视的怨愤悉数倾倒了出来。
见他如此气愤难当,亓涯也知道是聊不下去了。他站起来,略一致礼:“先告辞了。”
瑶山哼道:“别再来了。”
闻言亓涯转身的脚步不由一顿,不曾回头地说:“我方才下来时,看到瑶山附近正有一股邪魔之气萦绕而来,近日怕是会有危险。你留在安全地方,不要随意乱走。”
说着他不等瑶山回应,倏忽便行至洞外,等瑶山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驾云飞出老远了。
八重天,居雍宫,广风台。
那个据说被魔物咬掉了一半身躯,三魂七魄都悬在外头,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玄门宗弟子被放在一席冰床之上。一旁的魂灯闪烁着豆光,这一点微弱的光芒代表着此人还有救,还不至于身死道消。
亓涯与沧恵站在一边,等待着居雍宫的两位仙官给出诊断结论。
仙官灯草和杜仲再一次诊断,彼此交换了一番信息,也都有了结论。沧恵仙奉问:“如何?”
灯草仙官抬臂答曰:“确实是有魔物寄生。他半边身躯伤残并非是被啃咬所致。而是魔物直接破体而出造成的重伤。”
沧恵道:“这么说,他的确是魔物寄主了?”
“不过也有疑点,”杜仲仙官在一旁补充道,“他不仅仅是体内有被魔气感染的痕迹,就连体表也有。”
“体表也有?”沧恵疑惑。
杜仲称是:“虽然微量,但的确存在。”
沧恵看着那一具惨不忍睹的身体,问:“有没有可能是体内魔气向外渗透所致?”
灯草和杜仲皆摇头:“非也。若是魔气向外腐蚀,其之肌理肉体必全部腐坏。这样的腐坏莫说上仙,一般的仙人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不适的味道。但此人的肌肉却是干净的,说明魔物寄居时间并不久。但是这体表魔气何来,便不知了。”
一直默默听着的亓涯仙君在此时插了一句:“可能分出先天魔物还是后天魔物?”
所谓先天魔物那就是天生魔体,天地邪魔浑浊之气蚀灵而成,一代又一代传下来,早就分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了。而后天魔物则是生灵在修魔的时候变身异化。虽然已经成魔,但身上还有原体留下的一些标志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