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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钟鸣鼎食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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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经历过的奇葩世界的增加,谢清脾气是愈发好了。搁以前,就冲着姑娘刚刚往他腿上扑腾那一下,莫说救她,不伸手把她退路堵死,已算他高抬贵手善心大发。

然而如今,谢清却不但不生气,甚而当真应了姑娘所求:“也罢。”他唤了屋外仆从进来,吩咐道,“去同蒋温说。这位……”他顿了顿,看姑娘一眼。

姑娘心领神会,眼睛都亮了一个色度。她激动地往前凑了凑,想到谢清好像并不喜欢她接近,又赶忙退了退,声音脆甜地迅速接话:“奴家姓柳,单名一个‘似”字,您可唤奴阿似!”

“这位柳似姑娘,留在我这了。”

蒋温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美人计有效!

就说嘛,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谢清他竟然能完全不为所动?逗谁呢。感情刚刚当着面装模作样,等他们走了以后再派人传话……啧。道貌岸然!谢景行送了谢云崖出征,沮丧如一个刚送了闺女出嫁的老父亲一样回来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好!消!息!家、主!您叔父他老人家,梅、开、二、度!啦!骇得他脚一滑差点没站稳。

待听说是蒋温送去的人之后,谢景行一边捏眉心一边往谢清那儿赶。就知道那蒋温是个祸害!瞧瞧这都出的什么损招儿!

……不过,蒋温是送上了怎样一个绝色的佳人,才能成功哄得自家冷面冷心的叔父动心?毕竟怎么想……自家叔父都是个和“好美色”不搭边的性子。想着想着没忍住多嘴一问:“叔父现在在作甚?”

旁边的仆人恭谦垂首:“七郎君同柳姑娘在屋内。”说的还挺含蓄,“屋内未留人伺候。”

孤男寡女!青天白日!共处一室!

谢景行试图想象了一下赤身裸.体的谢清搂着温软美人调笑亲昵白日宣淫的场面,一瞬间两眼发黑三观破碎。

他站在门口,缓了良久才终于脑子发蒙地意识到,似乎、大概、好像,他叔父年少之时、乃至归京之前,都是有名的风流人物来着……谢景行恍恍惚惚转身,恍恍惚惚抬步,恍恍惚惚离开。

没、没什么。这个,很、很正常。就是,与他叔父的形象,分外不搭,而已……

谢景行当然是想多了。谢清和柳似在屋里,只是在听带着一脸迷之微笑的柳似,给他详细叙述蒋温是怎样交代她,让她与谢清色授魂与,迷得谢清对她言听计从……或者至少吹一吹枕边风让谢清对蒋温态度软化些。

门外谢景行来了又走,他与下仆的那段对话传进屋内仍很清晰。柳似想想便能猜到恐怕他是误会了,停了讲述看向谢清:“郎君……”谢清继续翻手里的书:“不管他,继续。”

“是。”柳似便当真不管了。她看住谢清的侧颜,渐渐的面上重又带上了先前的笑容,“蒋郎君还说……”

谢清头也不抬:“把你目光收敛些。”

柳似:“……”她目光有那么明显吗?

“……是。”

啊啊啊这样风华绝代一个大美人儿放在面前却不让她看,简直生不如死!

柳似最后是被谢清安置在了谢家。并未让她做舞姬招待来客,更没叫她为奴为婢,甚而谢清还请了两个先生给她——只冲着柳似眉眼坚毅的那句:“我学成之后,对郎君的作用更大。”

谢清手下不缺人才,可冲着小姑娘这份向上的心,他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蒋温那边迟迟不见谢清对他态度有什么变化,终于又没耐得住,带了道玄来见他:“父亲,真人炼成神药,儿特来献与父亲!”

谢清:“……哦?”

蒋温打开一个精美绝伦的小木盒,恭恭敬敬地递上来。

谢清此人吧,绝大多数时候行事滴水不漏极为谨慎,但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他也会试图尝试一些新事物——俗称,作死。

譬如此时,对着蒋温献上来的带着些“配料”的丹药,谢清垂眸一笑:“留下罢。”

好看的人的笑容杀伤力很可怕,常年冰冷的好看的人一旦笑起来,杀伤力更是呈几何倍数增加。谢清不含什么特殊意味的一个笑容,宛如昆山化雪,十里春风。愣是看得这位和他亲爹一样万花丛中过的蒋温蒋郎君一时失了神。

谢清不见蒋温动静,抬眸一眼扫去,见他怔怔立在原地,微一皱眉:“退下。”

蒋温“诶”一声,这才回神。骇然于自己方才的失态,他一面心说这脸和自己的差别也不大,怎么谢清就能美成这般,一面捂着自己“扑通扑通”跳不停的小心脏老实告退。

丹药中有些“配料”,然而谢清并不在意这个——比起研究药的毒性,他更想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人是怎样通过服用丹药修道的。至于毒……这个世界灵气虽少,排一下这种慢性毒却也不成问题。至于排毒过程中对身体造成的损害……这个身体已然破败得不像样子,也不差那么一点。

讲道理蒋温的想法很难理解。谢清作为蒋温现阶段在谢家唯一可以抱上的大腿,弄死谢清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能做出这种不但费力不讨好,甚至还反而损害到己身利益的事,谢清突然觉得柳似那句“脑壳有疾”其实颇有道理。

谢景行那边再收到自家叔父沉迷丹药的消息时,就淡定多了。

惊讶这种事,惊着惊着,也就习惯了。总归他叔父心底有分寸。

比起谢清那边,还是初上战场的谢云崖更让他担心。

谢云崖没让谢清担心多久,这姑娘足够争气。她随军到了边境不到三月,出谋划策无一不准,谢景行这边忧心忡忡着呢,那边军中已有了“只认谢军师,不识安阳王”的趋势。

谢云崖时时寄回书信求问谢清自己做法如何,谢清若指出什么错处,她下次便绝不再犯,且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真正是所有老师最喜爱的那种学生。

一回谢清看战报时柳似找过来,碰巧那次的战报不是什么机密,他随手给柳似一看,刚开始学认字的不久的小姑娘用手指点着一字一句看完战报,再抬首时眼底如蕴满午夜星子:“女子在世,当如是!”面上勃发的野心和挑战欲毫不掩饰,“有朝一日,我亦当如此!”

谢清瞟她一眼,没讽刺她,只淡淡点明:“随军出征等事,你想想也便罢了。”想随军出征,不说武艺高强,至少也要身康体健。谢云崖从小随谢清学习,看着一副弱质纤纤的模样,实际上武艺说不得比安阳王强多了。真正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出谋。而柳似,她自幼被蒋家买来调.教,为保持了那腰不盈一握的状态,长年累月的连饭都吃不饱,看着粉面桃腮气色喜人,实际上也就勉强比谢清这半截入土的身子强些罢了。

谢清将战报收起,并不将少女瞬间失落的神色看在眼中:“欲有所为,宰辅何如?”本朝从未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何况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这话从谢清口中出来,只风轻云淡随口一言,也让听者无法产生分毫怀疑。

柳似神色当时就变了。她从未想过,自己这样近乎荒谬的想法也会被人赞同,更未曾想到,原来自己也可被寄与这样的期待。

她抿紧了唇,沉默良久,强压下眼眶的温热,掀起裙摆跪下,正正经经俯身一礼:“柳似,必不负先生所望。”她算不得他学生,她的身份、才识,也远远不够格做他学生。可这一刻,她发自内心地唤出这一声“先生”,且半点没担心会被这位身份与自己天渊之别的长者驳斥。

她伏在地上,发心忽而覆上一抹温热:“人生百年,我只望,你不负自己所求。”

柳似咬紧了唇,抑制住喉间几欲溢出的哽咽:“……柳似,记住了。”

大军凯旋是在一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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