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三娘子的事情,再说两句,然后我就不会再解释了。萧禹夫妇之死,细究起来,宋、辽两国都脱不了干系。换而言之,萧三娘子的仇人并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两个国家。当世最大的实力最强的两个国家。萧三娘子想要复仇,那么该怎么做呢?)
田易杨泉把臂而行,转过一个街角,两人却是愕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前方的风雪之中,一个顶盔带甲的彪形大汉手提着一柄锤子,当街而立,在他身后,还跟着数名军士。
不是二人刚刚说的韩锬还能是谁?
“韩统制,你怎么在这里?”杨泉愕然发问。
“韩统制,你是在等我们吗?”田易走到了韩锬跟前。
韩琰点了点头:“刚刚我目睹了两批人离去,我没有拦他们。”
杨泉与田易两人都是脸上微微变色,韩琰所说的是谁,他们当然是心知肚明。
“现在的彭水?”田易左右张望了一下。
韩琰嘿嘿一笑:“两位参军,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彭水现在当然已经戒严了,就在刚刚那两批人一前一后离开之后,彭水就锁城了。”
“为什么放他们离去呢?”
“因为你们两个不在他们中间!”韩琰道:“江娘子吩咐了,如果二位在离去的队伍之中,那就不用客气了,直接将这两支队伍全灭掉。如果二位不在里头,那就不必张扬。”
田易与杨泉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背心里嗖嗖地冒着寒气。
要是真一念之差,只怕他们两个,还包括两家的家主,全都要葬身在这个地方了。
“江东家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彭水?”田易问道。
“请吧!”韩琰伸手一让,道:“江娘子在望江楼等着你们呢!”
“我二人正准备去见鲁泽鲁参军!”杨泉道。
韩琰摇头:“不用了,鲁参军这个时候只怕也已经在望江楼了。”
今日的望江楼,格外的亮堂。
三层的楼房,每一间房间里的灯都亮着,不仅檐角的气死风灯亮着,便是外面晒楼的围杆之上,也系上了一个个的灯笼,相比起彭水城其它地方一片黑沉沉的模样,现在的望江楼,简直就是黑暗之中耀眼的星星。
不但全城能看得清楚这里,便连江上的行船,一眼也亦能看到望江楼的所在。
“江娘子特地让人点燃的!”韩琰耸耸肩,他也不明白江映雪到底是怎么想的。
整个三楼是被打通的,平素这里,也只招呼最尊贵的客人。眼下桌椅板凳都被收走了,江映雪便盘膝坐在正中间,在她的面前,小火炉烧得啪啪作响,红泥小水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鲁泽就坐在江映雪的对面,看起来却是拘禁之极。
屋子里很冷。
三楼四面的窗户都被打开了,寒风嗖嗖地往内里灌着,便是雪花雪籽也时不时地随着风飘了进来。
江映雪裹着厚厚的裘衣,脸蛋仍然冻得通红,那个小火炉里的火,只能说聊胜于无,基本上起不到什么取暖的作用。
田易当先走了过去,盘膝坐在了江映雪的左侧,杨泉也紧跟着坐在了右侧。
“看到你们,我真得很高兴!”江映雪笑着从红泥小炉里倒了两杯热茶,推到了两人的面前。
“新茶还没有出来,不过像这样的发酵茶,陈了些年头的,味道反而更好一些。”
两人也不客气,端起茶来,细品起来。
两人都是世家子出身,对茶的研究,可比江映雪要强出太多,而鲁泽,跟两人更是没法比。鲁泽虽然现在是黔州的录事参军,四参军之首,也是黔州本地的豪强,但比起田张两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外面寒风阵阵,冷入骨髓,但这杯热茶却又让心头保持着一点暖意。
喝着茶,二人也是想明白了今日为什么望家楼如此亮堂,江映雪为什么要大开四方之窗让寒风肆意侵入。
杯子不大,田易终是将杯子中的茶水全都喝完了,放下杯子,田易看着江映雪道:“江东家,我和杨兄,现在都是没家的孤儿了!以后就准备跟着签判混日子奔前程了,江娘子可得多多照拂才是啊!”
“这么说来,田杨两家,这一次是准备袖手旁观两不相帮了?那他们以后的损失可就大了。”江映雪微笑道:“出来了,就是出来了,就算你们到时候你们再回去,也有嫌隙了。”
“没法子。”田易躬身道:“田家传承数百年,一直都是这样的,听说现在的本家,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本家。”
“豪门世家的一贯作法!”江映雪点头道:“理解。以前二郎跟我说过这方面的事情,也好,也好,……”
至于也好什么,江映雪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一边的鲁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在家里睡得好好的,被韩琰找上了门去提溜了出来,然后便坐在这里看江映雪烹茶,然后吹冷风。偏生他又是知道江映雪是什么人的,在这个女子面前,那是半生也怠慢不得。
得罪了眼前这个女人,跟得罪萧诚并没有什么区别。
自己费了多大劲儿,这才终于得到了萧诚的信任啊!还过眼下看起来,自己好像还是一个外人,与田易、杨泉二人的地位没得比啊,听了好半晌,仍然不得要领。不过他倒也没有什么失落的,田易杨泉二人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自己没法比也比不了。
“田兄,杨兄,什么你们成孤儿了?”
田易与杨泉二人微感诧异地看了江映雪一眼,他们还以为江映雪什么都跟眼前这位说了呢!敢情这位还啥都不知道。
“田参军,你给鲁参军讲一讲吧!他,也是要做出选择的。”江映雪微笑着道。
一刻钟之后,鲁泽的脸更白了,手也抖得更厉害。
自己能有什么选择?
自己要选择不跟着他们走,信不信韩琰立时就会推门进来把自己从望江楼的三楼丢下去,卟嗵一声,啥都没有了。
杨家、田家有两不相帮袖手旁观的本钱,自己有什么?
“是是是是要造反吗?萧签判要要要要造反吗?”鲁泽说话已经不利索了。
造反这两个字,在他的脑子里便如同一柄柄大锤,在不停地砸着他的脑袋,让他有些头昏眼花。
“造反不造反的我不知道!”江映雪:“如果二郎说要造反,那就造反好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鲁泽很怕。
他也很清楚,江映雪说得如此轻描谈写,并不是这个女子不知道造反是怎么一回事,论起见多识广,眼前这个女子只怕比他要强得太多了。
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似乎萧二郎要去把天捅个窟窿,她也会欢呼雀跃地在一边递根杆子过去。
杨泉与田易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