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上山的游客很多。平日在电视上，陈绩都是正装打扮，头发梳得油光可鉴，一脸的严肃，而今天一改往日的装束，着一身深色t恤装，像个中年登山爱好者，乍看起来很一般，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是巴山市第一把手。经过陈绩身边的市民感到这人怎么这么眼熟，但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更不可能联想到他就是市委书记。陈绩自乐没有人认得他，这样可以免却很多寒暄礼节，让他自由的登山，尽情地思考问题。

陈绩现在心里激烈斗争着。特别是对市医药公司的改制的问题，他一直整不出一个最恰当的方案。一方是以吴理为主的改革派，他们的很多观点自己还是比较认同的，甚至自己也是这样考虑。按常理说，抓紧时间改革应该没错，再加上对细节把握到位，应该是会非常成功的。即便有些许不足，那也是能理解的，并且结果肯定是功大于过。另一方面，省委对这个改革项目一直不给一个明确的指导，杨柳书记在会上让陈绩等候省里的意见，以目前的情形看，并非像杨柳书记说的那样，什么\"改革省委肯定会支持的\"。按陈绩的经验，省委是在紧急磋商这个项目的可行性，以至于一直不下达指导意见，恐怕是在暗示自己不要急于求成，缓一段时间再说，先观察观察，待最佳时机再行操作。陈绩揣度省委的意思，大致和王强、杨帆等较为保守派的意见相符。

现在最让陈绩举棋不定的是要哪一个择项？是顺从省委的意思，进一步改革市医药公司的事先缓缓，等时机成熟了，也就是国家相关的政策和省委的战略部署明确了再行实施？还是趁自己仍在位，权责在身，顶压而为，顺应民心民意，大胆改革，为巴山市的所有国企摸索一条出路或者是后路？也不枉自己为官二十载，能够做出几件轰轰烈烈、报效巴山市人民的大事。以陈绩的性格和思路，他认为选择后者好一些：人生在世，就是要轰轰烈烈地干大事嘛，畏首畏尾有什么意思呢。正如吴理讲的，改革是前无古人的大事，绝对不可以像个小脚女人一样慢慢吞吞地走，要做就第一个做，或者第一个成功，或者第一个失败。其实成功失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就像奥林匹克运动，重在参与嘛！想当年，我国第一次参加奥运，不就是一个运动员吗？而小岗村的村民在搞联产承包责任制时，担的风险才大呢。当然，成功的话，万民爱戴，名垂千古，失败的话，民众会理解的。不过吴理与他是不同的政治派别，吴理怎么会为他陈绩作想呢，陈绩仍在犹豫中。

可能是太久没运动的缘故吧，再加上愈来愈肥胖，陈绩爬到半山腰时，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他不得不暗自叹道：\"老了，老了，爬这么点高度就快撑不住了，得休息一下了。\"

这时，他举目四望，发现在上面一点的位置，茂林修竹间，掩映着一角亭檐。陈绩走上前去，准备在那里休憩片刻。山亭不大，呈六角形，山亭中央有一树桩桌椅，一对皓首老人正在那里对弈。

陈绩对这黑白世界还是有些研究的。他平日里有时间，也蛮喜欢来两盘，或者看看纹枰频道。因此，他饶有兴趣地上去观棋，一看就进入了状态。

片刻之后，陈绩很惊诧，在巴山市竟然有棋艺水平如此高明的人。观看两皓首老友在下棋，陈绩忍不住出声叫绝。两位老人却不搭理陈绩，依然故我，物我两忘，厮杀激烈。

看着看着，陈绩看出点门道来：左首的灰衣老者显然较为保守，常常是以守为攻，但是每次都讨不到好处，倒是右首的黑衣老人进攻犀利，长驱直入，左砍右杀，捣得灰衣老者节节败退，前躲后藏，守不胜守。因此，几盘下来，灰衣老者被杀得毫无招架之力。

灰衣老者显然棋德很好，输棋不输志，虚怀若谷。他哈哈大笑说：\"老拈，我还真招架不了你的凌厉功势，我甘拜下风了，看来你的以攻为守果然比我的以守为攻厉害很多喔！\"

黑衣老人说：\"以攻为守也有很多不足，遇到更强的对手时，也会败下阵来，即使不败也胜不了。不过对于我来讲，凡事切不可以太过保守，应该敢为天下先，只要你认准这个理，切不可犹豫不决，应该放手去搏，最终自然不会输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站在旁边的陈绩听了这话，一惊，这话简直是在对他说的嘛。他突然想起了吴理的那些话：改革呀，切不可以像个小脚女人一样慢吞吞的，要相信快鱼吃得了慢鱼，要敢于先开枪后瞄准……确实有道理呀！纵观全局，大的宏观调控自然不可以如此草率，而针对细部，自己有把握的区域是不是敢于冒这个险？既然有把握了，是不是可以跳开原来的程序，另辟蹊径，凭借直觉一枪击中？既然有把握了，那就可省掉瞄准了，没理由打不中的！

次周周一的例会上，陈绩终于公开表了态！

当然，这么重要的抉择，就这样拍扳了，仍然有许多人深感意外，不过，他的决定还算是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