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不疑有他,忙起身道:“我跟你一块儿去。”总不能一直这样依靠族人,她必须得自己撑起来,否则真是白浪费了安怡和安保良父女俩这么辛苦地给家里挣了这么一份体面。见安怡也要跟着起身,便不容置疑地按住安怡的肩头:“不要来,你就在这里看账簿吧。”
薛氏已经安排好了,自己若是再强着跟了去,倒像是不信薛氏能做好这些小事似的,安怡也就坐了下来,叫婆子捧了账簿来瞧。
薛氏跟着平太太边走边聊,试探地道:“小姑娘们可是闹别扭啦?我瞧着她们怪怪的。”
做母亲的心总是最敏感的,哪怕就是迟钝单纯如薛氏。平太太已经听自家女儿说过了,便叹道:“也没什么,是保杨兄弟家的小女儿慧英说了几句孩子话,没人当真。”
京中的人多数说话都爱绕圈子,藏一半掩一半,说是没什么才真是有什么,薛氏把这事儿记在了心头,打算稍后去寻当时伺候的人来问一问。忽见棠国公府给的一个姓柳的婆子过来道:“太太,有点事要禀告您。”
平太太识趣地先去了,薛氏问道:“什么事?”
柳婆子小声道:“外头来了一对夫妻,说是你们家在昌黎的故人,点名要见您。”
不知何故,薛氏突然觉得心头跳得突突突的,就好像什么事要发生了似的,便攥紧了帕子道:“他们有没有说自己是谁?”
柳婆子道:“男的那个说是自己姓陈,女的那个只是哭,说您要不见他们,他们就要跪到门口去求了。”其实女的那个说的话远比这样难听,只是做下人的不好当着主家的面说这些,柳婆子欲言又止:“不好打发,太太您看怎么办?”
对方挑着这个时候来,就是估摸着他们不敢把事情闹大,但没有挑在客人最多的时候来闹,也算是留了余地,薛氏已经猜到是谁了,想想自家人也没什么地方对不住陈家的,便道:“那就请到花厅去吧,我立刻就出来。”又细心叮嘱柳婆子:“不要告诉姑娘。”她不能为安怡做其他事,总能不叫这些琐事来烦安怡。
薛氏刚走到花厅前,一个人影就从里面飞奔而来,一头冲到她面前,抓着她的袖子滑跪到地上,痛哭流涕地哀声道:“安太太,安太太,您发发慈悲饶了我儿子吧,他年轻不知事,不懂得人情世故,但真是没有坏心的,求您看在当年的份上高抬贵手放了他吧。”
薛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唬得往后连退三步,一迭声地道:“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对方却不管不顾地死死揪住她的袖子,见她后退也跟着往前膝行,哭得越发大声凄惨起来。几个或是临时雇来、或是从族里借来的仆妇正在外头干活儿收拾家私,听见声音就都好奇地探过头来瞧。薛氏难堪得要死,还是柳婆子和闻声赶来的钱婆子一左一右地把那妇人强行扶将起来,笑道:“这位太太真是的,哪有这样求人的?把我们太太吓坏了,谁来帮您做事?有话好好说,别把话说得这样难听懂,不然我们太太听不懂,就只有请你们去报官了。”
软硬兼施之下,那妇人才没有再去抓薛氏,而是软绵绵地靠在钱婆子身上哀哀地看着薛氏道:“薛姐姐,你忘记我了吗?我是知善的娘啊。他不见了。”
薛氏当然知道她是陈知善的娘潘氏,但是心里也着实恼恨,当初安家深得陈知善的帮助扶持不假,但后来亲事不成,陈知善负气远走,两家人就差不多断了往来。他们家也不是不记情的人家,安保良做了昌黎的县令,无论大小事情总是关顾着陈家,她也是礼敬有加,更不要说后来黄氏叛乱,安保良特意抽调人手保全了他们一家子。无论多么大的恩情,也算还清了吧。怎能儿子不见了就跑来说是他们家害了呢?不过是害怕他们不肯帮忙,先下手为强,逼迫他们不得不帮以证清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