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顿时呆立不动。有多久没人叫她九小姐了?有多久没听见这声音了?难道说,隔了两世生死,还有人能认出她?她有些惊恐地看着那跪在地上仰头向她求救的老头,万千复杂的心绪尽数涌上心头。
她的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就是被吓傻了,兰嫂厉喝一声,欲上前去拖走那老头,那老头却已自动松手,失魂落魄地看着安怡泪流满面:“不是……不是……是老朽看错了,还请姑娘不要介意。”言罢深深一拜,踉跄着起身离去。
安怡的心在流泪,这是祖父生前最信任最得力的幕僚肖先生肖伐,祖父倒霉,他也没能得了好下场,他唯一的老来子生生被仇家给弄废了。祖父去世后,他曾向只求自保的安家人求助,却被无情拒绝。她知道后曾让田均去帮他,但田均带回来的消息是他已经带着他那个残了的儿子离开京城,不知所踪。谁想得到她今日竟会在此遇上并被他错认?肖伐为安家奉献所有,安家却让他老无所依,也不怪安家子弟没一个出息的。难道这是祖父冥冥之中在提点她,要她善待回报他吗?
安怡立即轻声道:“敢问前面的是肖伐肖老先生吗?”
肖伐迟疑地停住脚,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白发警觉地看着安怡:“你是?”
肖伐是跟着前首辅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人,安怡不敢在他面前玩心思,只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无害:“您大概认不得我了,我是京城安氏的女儿,年幼时曾随家中长辈去安侯府中玩耍,侥幸得见先生一面,安九姐姐曾和我悄语,说您文采风流,足智多谋,真了不起。”
肖伐将黝黑皲裂的手用力擦了一下眼角的浊泪,摇头叹息:“什么文采风流,足智多谋,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稳住情绪才又问安怡:“你父亲是?”
“安保良。早年曾任户部给事中,现任昌黎县丞。”
既然同是安氏一族的女儿,那么气质身形略有几分相像也就不奇怪了。对于安保良,肖伐也很有印象:“你们也是那一年……?”也是受了安归德的拖累?
安怡点头:“正是。”眼看肖伐不胜唏嘘,戒备之意少了许多,便出言相邀:“若先生不嫌弃,可往那边面摊上烤火一叙。”
肖伐并不扭捏,苦笑道:“只怕人家嫌弃小老儿酸臭。”
安怡笑道:“无妨,我包了铺子也就是了。先生请。”
远处街角的馄饨摊子上,作了寻常行商打扮的谢满棠将手里的酒杯遮住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去的安怡三人,沉声吩咐柳七:“去问问那疯老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