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他娘,吃他娘,打了大户好过年”
外间突然响过的一阵呼喊声,让正在书堆里返照着什么的周淮安,眉头不禁再次皱了起来,然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显然是来自其他分营的口号;之前他虽然编出了一些脍炙人口的口号,但是被其他分营拿来主义式的学去之后,就毫不客气魔改成诸如此类的其他似是而非的东西了。
然后,反过来连带影响到后分营里也开始有人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去抢钱粮和分到娘们啊;于是反馈到周淮安这儿之后,就只能接着夜里讲古和说道理的机会,对他们进行有限的开导:
比如:让工作队的人出来开现身说法,当众解释吃大户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些土豪大户又如如何的奸顽狡诈,如何需要孜孜不倦的斗争和对抗、拉锯,才能让他乖乖的把多年压榨盘剥的民脂民膏,给一点不剩的全吐还出来。
而不是让人随随便便的抢上一把,打死几个泄气就了事了,这样不但很可能逃过真正的罪魁祸首,误伤到那些为生计所迫,替大户家做事的普通百姓,还会给义军留下重重祸端和后患,乃至让那些被赈济的穷苦人家,再受二茬的苦难和罪过了。
因此,要事先一一的摸清目标对方的大致底细和诸多罪状,才能做到吃起大户来能够知根知底的事倍功半,还能揭露他们用官府旌表下的“大善人”“义士”“积德之家”的头衔底下,用无视贫寒的累累尸骸所铺垫起来,男盗女娼吃人不吐骨头的真面目;也让那些对义军保有畏惧和怀疑心思的陌生百姓,有所心服口服的不在抗拒和排斥云云。
然后“碰巧”巡营路过,并且停了好一会的王蟠干脆当场拍板下来,把这么一番大道理给抄录下来,而拿到各个分营的旅队里去,籍着每日三顿聚在一起的吃饭时间,时不时的这么宣讲上一番。
结果,那些被严重魔改的口号总算是不见了,但是也被统一成了这种大概意思近似,却相去甚远的东西了;毕竟,再怎么崇高和伟大的事业和理想也是有所有接地气,并在不触动根本核心和行为准则的情况下,与现实进行接轨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在特制白板上,用炭条飞快的写下一番心得,然后看了一眼之后就用布给搽掉了。
与此同时,他视野中的内在标记和日志上又加上这一条;这个莫名其妙辅助系统的零碎发掘出来功能之一,就是可以像是记事本一样用图形扫描方式,记住自己随时随地冒出来的想法和念头,并且以数据形式存留下来以供日后查证。
这样他就等于解锁了一个堪称是变相过目不忘的新辅助功能了;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在循州城的这段期间,周淮安的另一大收获;就是从那些大户、富人和官宦之家里,所抄出来的各种书籍,和州衙架阁库内的簿籍图册什么的。
最后这些被绝大多数义军弃之如敝或是拿来当废纸用的东西,在他这里足足搜罗了有两辆大车之多;虽然其中有很多是用处不大的志异、传说类的消遣和娱乐书籍,但是还是对于他了解这个时代的大致世情风貌和基础知识水平,有着不小的裨益和帮助。
因此,周淮安特地利用体内自带的图像扫描功能,很快就用差不多三天的业余时间内,将其读取各七七八八的;虽然都是囫囵吞枣而不甚其解的东西,但是不妨碍日后有需要时,可以从记录里检索和调阅出来应急一时;
更关键的是其中《算九章》、《缀术》、《缉古算经》、《海岛算经》、《周髀算经》、《孙子算经》、《五曹算经》等传世的工具书籍,由此汇集这些当代数算和文理的总成,另外编成一套简明易懂的阉割速成版教材。
不过,这些东西是否能够继续推广下去,周淮安就不免再次有些犹豫了;虽然在短时间内看起来的局面还是相当的不错,但是以自己所在这只怒风营为代表的大多数以军,还是处在没有固定的根据地,也没有稳定的钱粮收益来源,全靠在时不时的流动当中,一次又一次充满不确定概率的作战,来取得一时所需钱粮和兵员补充。
因此,哪怕看起来的形势再好,从长远上看也可以说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才对呢。因此,他在这里投入的心思和精力再多,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建立在浮沙上的城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因为一次失败而一朝散尽了。
这时候,一张张日常相处下来却是有些无比熟悉的面孔,再次浮现在了周淮安的眼前,至少他们的热忱和用心并不是虚假存在的。
最后,他也只能在某种进退维谷的情绪当中,姑且自我安慰的说;就当是用这段经历来收集,如何因地制宜的适应这个时代的各种经验教训,以期日后的重新发展和少走些弯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