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巅之上,冰洞之中,刑架上奄奄一息的长孙无极似乎听见了她的呼唤,突然抬起头来。
他嘴角血迹斑斑,犹自对她一笑。
孟扶摇刹那间心痛得眼前一黑,险些栽下去,她扑向寒冷的冰风,大喊:“等我,我来救你,我来救你——”
长孙无极却浅浅的笑了笑,嘴唇蠕动,说了一句话。
孟扶摇听不清那句话是什么,她只是乱七八糟的和冰风碎雪厮打,和试图拦阻住她的战北野元宝大人厮打,拼命向那个方向奔:“我来救你!我来——”
对面,长孙无极说完那句话,似乎心事了结一般,微微吐出一口气。
随即他突然轻轻垂下头。
一口淡薄的热气,无声的消散在天地间。
“嚓——”
孟扶摇仿佛听见生命断裂的声音。
又或者,是自己的心,在瞬间碎去的声音?
她砰一声,直直从半空中落下来,重重栽在地上,撞得一身是伤,却也不知道疼痛,只怔怔看着冰洞正中,那再无声息的人。
无极……无极……
“啊!”
她蓦然头一昂,仰首惨叫。
那一声大叫撕心裂肺,泣血悲号,如黑色的闪电和铁青的霾云,在阴暗的苍穹卷风掠雪刹那涌动,所经之处苍天之高也皮开肉绽,犁出了血色的天壤!
惨叫声里她突然听见了刚才那最后一句话。
“为你死,我甘愿。”
为你死,为你死,为你死……
为我死,为我死,为我死……
谁为谁死谁为谁死谁为谁死……
谁才该死谁才该死谁才该死……
无数个声音如洪钟大吕,自遥远天际涌来,轰鸣着传入她耳际,一遍遍敲击着她已经濒临粉碎和疯狂的意识,一遍遍提醒她:死死死死死死死……
罪人罪人罪人罪人……
孟扶摇霍地一跃而起。
手一掣,弑天在半空中曳过微红的雪光,直掠向喉!
她要杀人!
杀掉罪人!
“呛!”
刀剑相交,在半空中炸出一溜星花,孟扶摇横刀反拍,气势汹汹将出手的战北野逼退,又是一刀刺向自己的心!
“呛!”
赤红长剑再次架在了刀上,孟扶摇怒极,她此刻全身全心都堕在那摧魂的洪钟大吕之声中,意识全部被“长孙无极受刑而死”这样惨烈的死亡刺激得濒临崩溃,她挥刀狂抡,招招式式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杀着——谁拦她,一起死!
她激痛失控,战北野却还清醒,绝不可能像孟扶摇那样招招杀着,两人原本在伯仲之间,这下战北野却节节后退,稍不注意,孟扶摇一刀掠过来,在他膝上划开一条血口。
血花飞溅,血色似乎更加刺激了孟扶摇,她立刻回刀又要杀自己,战北野不顾受伤再拦,两人卷战在一起,打得天昏地暗,明亮赤红的刀剑之风里,战北野突然身子一侧,腰间又多了条伤痕。
浓眉微微一皱,战北野心中突然凉了凉。
此刻的扶摇,已经拦不住,他无法对她下狠手,也不能真和她拼命,然而偏偏扶摇实力又太强,这样下去,自己会先死,然后,她还是死。
他不怕死,也并不觉得和扶摇一起死有什么不好,但是他却不愿扶摇这样疯狂的死,她眼底一片血红,很明显沉浸在世间最惨痛的噩梦之中,让她带着那样的噩梦去死,太残忍。
听她口口声声叫着长孙无极,她心里,满满的都是他吧?
心田宽广无限的她,也只能容下两个人的爱情。
战北野黯淡的笑了笑,有些事不甘放弃,有些事却早已心知,一开始还想着努力争取,到得后来突然明白,对于不堪重负的她来说,激烈的争取只会让她避得更远。
到得后来,坚持已经不叫坚持,成了习惯成了责任成了如同吃饭睡觉一般的最平常不过的延续,这延续深入血脉骨髓,再也割舍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