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几个娃啊?我见过的只有三个。”
“八男九女,早先更多,不过该死的都死了。”
“真能生啊……”孟扶摇感叹,“下猪崽似的一窝一窝的。”
长孙无极瞟她一眼,眼神似笑非笑,半晌道:“鉴于你到哪都惹事的毛病,我先给你把那群猪仔的资料简单说一下。”
“没必要吧,”孟扶摇敲着桌子,眯着眼笑,“难道还有谁被压迫被欺负需要我老人家参合了去帮忙抢皇位吗?啊……云痕云兄弟,貌似离皇位有距离吧?”
“这世上事难说得很。”长孙无极微笑,“保不准璇玑一见你孟大王雄姿英发玉树临风,哭着闹着要请你做皇帝也是有可能的。”
“此话有理。”孟扶摇恍然大悟,一挥手,“说来听听。”
“皇后的两子两女,是最有竞争力的,然后是荣贵妃的两女一子,其中长公主和长子都在她名下,宁妃家族势力雄厚,她的三皇子也颇有地位,据说人也文武全才,很得凤旋宠爱,至于其他的妃嫔甚至宫女所生的子女,不乏才干出众者,但是终究因为母族地位先天受限,只需注意就好。”
“不对啊……”孟扶摇低头看着手中璇玑皇子皇女们的资料,愕然道:“璇玑皇子皇女们年纪都好大,怎么反而是皇后的子女年纪最小?在皇后之后,诸妃再无所出?这不合理啊,按年纪算当时凤旋还不至于生不出孩子,难道老婆娶多了娃生多了,腻了?”
“凤旋现在的皇后是继后,比凤旋和诸妃都年轻许多,”长孙无极笑得意味深长,“以善妒凶悍,闻名五洲。”
孟扶摇哈的一声笑了,道:“万贵妃?”
长孙无极疑问的看她,孟扶摇摇摇手道:“没啥,我想起某段历史,善妒的万贵妃不许其他女人生皇子,和璇玑皇后真是异曲同工,哈哈。”
她心中一瞬间飞快掠过一个想法,却又转瞬不见,一转眼见长孙无极深深盯着她,道:“扶摇你的历史又是哪国哪朝的?”
孟扶摇呛了一下,心道一放松又说漏嘴,长孙无极却又道:“扶摇,你那些古怪的历史,以后莫在他人面前言及。”
孟扶摇哦了一声,没有深想长孙无极话意,心道确实少说比较好,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饿了,让店家上菜吧,唉,孤零零的年夜饭啊。”
她探头向窗外张了张,看着客栈之外万家融融灯火,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举杯换盏喧闹之声,悠悠叹息道:“我就没有过过一大桌子人吃年夜饭的年……”
“谁叫你跑那么快?”长孙无极拍拍她的头,“非要昨天就离开昆京,不然宗越今晚一定会在承明殿让满朝文武陪你喝酒。”
“那还是算了吧。”孟扶摇叹息一声,“我不想留在昆京,看见那满目疮痍,看见那墙角下未及拭尽的鲜血,看见被烧得半毁的临天楼,我就会想起挂在那第四层的父女……轩辕晟死有余辜,轩辕韵却又何错之有?总之……那都是我的罪孽。”
她手撑在窗台,出神的看着这座轩辕邻近边境的小城平静的灯火,半晌怅然笑道:“建筑的废墟能重建,人心的废墟难挽回……但望宗越能予百姓休养生息,但望他能做个乖乖的好皇帝……”
“扶摇。”身后男子声音温柔,随即她后心一暖,已经被揽入他怀中,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到肌肤衣物之下的心跳平静有力而博大,她那般静静听着,在他的温暖和律动里感觉到自己沉重的心跳渐趋舒缓,流水般以和他相同的韵律起伏,如指上一抹琴弦清音优雅,驱散这小城冷夜年节之末最后的一点孤凉。
“无论如何,我在。”
孟扶摇微微的笑了笑,看着长孙无极的身影被烛光打在自己身前的墙上,一个轮廓修长的剪影,她慢慢伸出手指,在那剪影的心脏位置,慢慢的画了一颗心。
嗯……我知道你在。
两人都不说话,静静看着楼下窗外深沉夜色,听时间在沙漏里静静流过,渐渐走向新的一年。
孟扶摇轻轻笑起来,想,没有热闹,有温馨也很好很好。
沙漏将尽时,城中西南角突然烟花一闪,“啪”一声一道红光跃上夜空,红光迅速燃亮苍青的夜色,映亮了孟扶摇的眼眸。
“咻!”
“咻!”
接二连三的红光耀起,在城中各处星光般点点耀开,越来越多,渐渐连绵成片,那红光并不是皇城才能用的昂贵烟花,只是寻常百姓用的普通爆竹,然而却多,家家户户,处处燃竹,城中爆竹之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沙漏漏尽的那一刻,无数红光盛开在小城上空,倒映苍蓝苍穹,如同漫天里开了深红而华丽的八重樱,而那些红色光带摇摇曳曳自天际划落时,又如云层之下垂落流丝漫长的红色曼殊沙。
光芒通明之下,各处街道突然都响起开门之声,各家的大人小孩都提着灯笼欢笑着走了出来,手中抓着或多或少的爆竹。那些浮游的灯火在所有街道里缓慢迤逦,如天河泄落的星光泉水,一道道流过这座刚才还被黑暗沉静涂满的小城。
边城点亮,刹那之间。
孟扶摇怔怔的看着,看着这一城的心有灵犀的热闹,看着这城池的黑色经脉刹那被鲜艳的灯火填满,她不会认为这只是巧合,边城贫瘠,城中最好的客栈都只不过是简陋的木板床,露出木材的白茬子,睡上去咯吱咯吱的响,百姓们生活尤其贫苦,不可能家家都买得起爆竹,她想起今天进城投宿时路过官衙,看见百姓们排队在领取什么东西,以为只是官府的年节赈济,除了奇怪排队的人特别多之外,也没有多想,如今看来,那是在向全城百姓发放爆竹,只为了这守岁之夜,新旧交替之时这一霎的满城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