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摇听见太监两字心就痛了痛,重重将碗搁下,转头对陪她吃饭的女人们道:“这么难吃的菜,也不勉强妹妹们了,各自回宫去吃吧。”
妃子们如蒙大赦,赶紧放下装着青菜白菜菜青虫的碗,连连谢恩退了出去。
半晌,大开的殿门前,拉开长长的单薄的影子,小七低头躬身走了进来。
孟扶摇盯着他的影子,撑住头——她不能看,看了就心痛。
都是自己,任性个什么劲呢?和一个孩子较什么气呢?这个玩笑的后果,也忒惨重了。
眼角瞄到地面上慢慢铺开的影子,这孩子这几个月吃了多少苦?她记得他以前从不低头,永远大步走路,永远斜着脸桀骜的看人,战北野的命令也敢不听,如今,是什么教会了他低头躬身,这般在世人之前俯低脊梁?
那个纯净如一丝杂质也无的天然宝石的孩子……是谁让他明亮无痕的内心,添了尘世风霜的砺痕?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惊得宫人们齐齐一跳。
孟扶摇抬起头,热泪盈眶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这寒冬腊月天气居然还有蚊子,怪哉!”
铁成扭转脸去,默默不语,安子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孟扶摇和小七。
孟扶摇盯着小七,吸吸鼻子,仔细观察着他的步伐,听铁成描述,他进门之前小七已经挣脱,但是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之下挣脱的铁成也没来得及搞清楚,有血……到底伤到什么程度?看他走路实在看不出端倪,也不能从时间上推断小七伤情——别人受这种伤害是要休养几个月,但是小七这种狼母喂养大的一身伤疤的悍将,没有什么伤可以让他倒下超过七天。
看看不出,问不能问,孟扶摇几乎要疯了,她只好向老天祷告:“贼老天你要厚道点,你不厚道我天天骂你全家——”
贼老天不怕她骂,坚决不给她任何提示。
小七却不知道她这一刻百爪挠心,径自走到她面前,默默注视她半晌,然后脱下外衣,伸手从背后取下一样东西。
他上前一步,半跪于地,将那东西托在掌心,高高向孟扶摇举起。
那东西,乌黑,长,沾满尘灰,却在他掌心里闪着幽然的光。
鞭子。
孟扶摇一震,身子晃了晃,慢慢抬手按住心口,靠在了身后宝座上。
她身后锦绣玉阙,十八飞凤金屏熠熠闪光,却照得她脸色苍白如雪。
半晌,那如雪的脸上,缓缓流下两行水流。
夜明珠下那水流粼光闪闪,孟扶摇也不去擦,突然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接过了鞭子。
别说她现在好好的,便是她真的快死了,断腿了,掉头了,她爬也要爬去接这鞭子。
这孩子流浪数月,拼死追寻,用命举上的鞭子,她要矫情的不接,才叫对不起他。
谁不接谁就是狗娘养的!
他一诺重于千钧,她一鞭毫不犹豫!
懂他就抽他!
“啪!”
鞭子落于脊梁之上,力道不弱,立即在背脊上肿起一道粗重的红棱。
小七晃了晃,露出一缕释然的微笑。
终于……抽到了。
孟扶摇转开眼,不敢看那释然的笑意,鞭子一转,“霍”地一声缠住了小七的手腕。
小七一怔,抬起头,却见孟扶摇平静的看着他,手指一振,随即一股暖流如大江奔流,直入他丹田,所经之处涤淤去滞,大风鼓荡日月光明,那滚滚真力源源不断,毫不吝啬的输入他内腑。
小七脸色变了。
他是练武之人,自然清楚真力输送的概念,那是练武人一生精华,何其宝贵,孟扶摇送出的真力,他自己大抵要练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