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启武年约四十,满面虬髯,身上带着关东特有的风霜气息,即便脱去了一身铠甲,那股沙场征伐的戾气依旧扑面而来。
武人毕竟是武人,钱启武抓了把脸上的络腮胡子,无奈道,“侄女年幼无知,在宫内竟然引来这等弥天大祸,若不是秦公子加以周旋,眼下我钱氏一门都将大祸临头!”
秦端连忙摆手道,“钱将军谬赞了,此事和秦某并无关系,是钱秀女持身甚正,这才终能洗刷冤屈。”
“秦公子无需过谦,”钱启武苦笑道,“我那侄女此次行事着实太过孟浪,若非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背上这等罪名,钱氏一门全家抄斩都不为过。”
“此事来得突然,必然是有贵人相助,”钱启武大刺刺挥了挥手,自有下人将一个精致的匣子捧了上来。
那下人低眉顺眼地将匣盖一抬,即便以秦端见惯了珍宝的见识,也几乎被这珠光宝气闪瞎了眼。
钱启武将匣子接过,双手递给秦端,“听闻秦公子爱美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关东地方虽偏,可姑娘却个顶个的泼辣,别有不同于南地美人的柔媚风情。”
话音一落,便有几个高挑火辣的美人袅袅婷婷走了上来,身着猎装,倒是真有一番说不出的韵味。
这一样接一样的大礼倒是来得全然出乎秦端的意料。
是感谢萧皇后,还是在试探望帝暗地里下达给他的命令?
秦端面上虽然在笑,心中却是暗自警醒,萧首辅是他恩师一事在朝野中并不算秘密,夏望之对这位昔日同窗尤为另眼相待也不难打探,那么这究竟是在对萧家示好,还是在打探望帝的态度?
一念及此,秦端反倒整个人都松缓了下来。
“无功不受禄。”秦端大刺刺看着对面的钱启武,忽然笑着转了个话题,“不过若是美人,秦某倒是说不得可以和将军有些‘男人间的话题’。”
见秦端总算对美人表现出了兴趣,钱启武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来来,秦公子,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可得好好的多喝几杯!”
男人间的友情无非女人和酒,几盏酒一下来,两人顿时推心置腹,钱启武大笑着拍着秦端的肩,口中连声唤着“老弟”,秦端自然也是一口一个“大哥”。
酒过三巡,两人都隐约有了几分醺意,美人自然是殷勤奉酒,秦端左拥右抱,温香软玉间不忘大赞北地佳人较之南地美人别有一番滋味。
这自然是合了钱启武的心意,
“秦老弟,大哥听说这次选秀是皇后娘娘做的主?”钱启武伸手给秦端再倒了杯酒,大着舌头问,“可、可皇上怎么会同意?”
戏肉来了。
秦端依旧是那副醉醺醺的样子,一把揽过左边的美人,用力在她脸上啃了一口,在美人的娇嗔中含含糊糊答道,“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太后娘娘选的人,你、你那侄女压根都没进殿,进殿了八成也选不上哈哈哈哈……嗝……”
“为啥?”钱启武瞪着醉眼,“我那侄女可漂亮了,关东就没、没比她长得更好看的姑娘啦!”
“因为她不够、胖……嗝……”秦端眼神都开始发直。
这理由简直有些令人发指,钱启武的醉意都有些装不下去了,“啥?皇上就喜欢那屁股大肉多的啊?”
没听说皇帝好这口啊……那他们东北那旮旯里的农妇说不准还更符合望帝心意?
“老、老哥我跟你说,”秦端一手指几乎戳到钱启武鼻子上,斩钉截铁抛出三个字,“要!能!生!……嗝!”
“老弟啊,那这宫里到底是皇上做主还是皇后娘娘做主?”眼见秦端开始目光涣散,连酒杯都开始举着往鼻子里倒,钱启武坐直了身子问道。
“嘿嘿……”秦端看着他傻笑了半晌,“太后……嗝……做主。”
话音未落,此人应声而倒,醉成了一滩烂泥。
钱启武不死心,来回摇了几摇,却只听得那人酒鼾震天,方才还满是醉意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娘的,什么都没问出来!”
元沐宫。
“启禀娘娘,听说今日秦公子可威风了。骑着大白马,穿着单衣就逛着京城的大道出了城……”芝华边说便忍不住掩嘴而笑。
萧锦微微挑眉,“当真?”
“说是冻得直哆嗦,”芝华笑道,“还是从宝庆楼里直接跟人出的门,连前日的衣衫都来不及换。”
宝庆楼?
若说是别处,萧锦倒还真不太在意,可这分明是秦端的老巢,又有谁能让他如此匆忙?
以这种方式昭告去向,还当真只有秦端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