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翻,发现这是一套插画版图书,每隔几页,就有一幅与文章相关的黑白插图。
“如果托年轻人送书的是陈定康,送这套书有什么意义?如果送书的是别人呢,还有谁会送我东西?”在沉思中,我快速翻阅图书,想从其中悟出点道理来。
很快,我就发现了藏在插图里的秘密。只要将书上下翻转,那些古代插图就变成了现代连环画,讲述了一个很复杂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中,一个年轻人睡在床上,所以情节都是在他梦中展开的。他梦见日寇屠城,也梦见抗日者前仆后继激战,只为赶走侵略者。他还梦见,一男一女站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最终却偷偷推他下海。
稍加思索,我就明白这些连环画是特意画给我看的,其中的年轻人是我,而那一男一女则是张全中、静官小舞。
“为什么是一个梦?那些情节是在幻象中发生的,不是在梦中。幻象和梦有根本区别,如果只是梦的话,张全中、静官小舞又怎么会跑到我的现实生活中来?”我不禁低声自语。
从小我就明白一个道理,绝不接受其他人的挑拨、教唆,不因人言做事,也不因人言废事。
陈定康送这样一套书给我,究竟是想让我明白什么?
我反复翻阅那些插画,在脑子里梳理大明湖铁公祠、五龙潭水底密道里发生过的种种件件。这其中,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静官小舞在密道中看到张全中被射杀时的嘶声叫喊。
那种惨态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出自至诚,只有至亲的爱人离世,才会爆发出那样的呐喊。
“如果连那叫声都是假的,还有什么会是真的?”我喃喃地自问。
《资治通鉴》极少有插画版,这套书一定是被陈定康或者其他人伪饰过的,特意拿来点醒我。不过,如此重大的急转弯,就算当事人全都在场据理力辩,都不一定能叫人相信,更何况是仅凭一套书呢?
我合上书,小护士走进来帮我沏茶。
“我想出去走走。”我说。
小护士立刻摇手:“夏先生,医生特意嘱咐过,你的身体很虚弱,注入身体的那些药物也都需要静静躺着吸收才行。这十几个小时以来,你一直坐在电脑前工作,已经违反了医嘱规定,如果被医生发现,我就该挨训了。你不能出去,绝对不能。”
她大概是刚刚进入医院的,医生的命令对她而言如同圣旨,一个字都不敢违抗。
“我只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不可以吗?”我问。
小护士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走廊里有风,你的皮肤毛孔现在在药物刺激下全都张开了,一旦受凉,就会染上严重的伤风感冒。夏先生,求求你,就待在这间病房里,哪里都不要去,可以吗?就算是我为了照顾我的工作,求你了!”
她走到我面前,双脚立定,深深鞠躬。
我没有办法,指向通往健身房的暗门:“我只到那里去活动活动,总可以吧?”
小护士苦着脸点头:“好吧,但也不要耽搁太长时间,更不要做力量型健身动作,那都会出问题的。”
她帮我打开暗门,又推了一辆轮椅过来,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我。
我不好意思拒绝,便上了轮椅,由她推着,慢慢进了健身房。
陈定康和我的很多交集就发生在这里,如果没有后来的异变,或许我此刻还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练武,期待有一天在张全中的教导下重出江湖,成为夏氏一族的骄傲。
那时候,我想得太简单了,对张全中的依赖太重,总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计算高手,能够料定乾坤之上、宇宙之下的所有变化。跟他在一起,只要服从命令,就能一直向前,奔向最光明之处。
“我对他和静官小舞有恩”这种想法一直贯穿在我的思想当中,按照中国人的处事原则,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想当然的,我以为张全中、静官小舞也会这样做。
“如果他们一直在欺骗我,又有什么意义?让我生活在虚幻情节之中,能为他们带来什么?”我不断地反思,《资治通鉴》里的插画在我脑子里飞舞起来,如同秋天的落叶。
轮椅滑过木人桩,我又记起了自己打木人桩的心得体会。要进攻,就进攻敌人的关键要害,不动则已,一击必杀。
“谁刺杀了唐桑,谁就该死一万遍!”仇恨再次涌上心头,我的喉咙已经哽住,双臂也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唐桑死得很惨,如果我没有委托她去见陈定康,或许此刻推着轮椅的就是她。我们仍然可以云淡风轻地谈谈唐晚或者聊聊未来,不至于阴阳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