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惜诺没想到赵松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是只有真正的坦露心扉才说的出来,换做往日,赵松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说着,赵松苦笑。“可当真的必死无疑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了,真的要死了,就终于能按照自己的心来做一件事了。”
按照自己的心做一件事?做什么事?做忠臣?未免太晚。
看出了纳兰惜诺眼中的讥讽,赵松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信,不过,我今天来见你,并不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什么,在别人眼里,我赵松是小人也好,奸贼也罢,我都不在乎,能在死前做一件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赵松此生足矣。”
“我信。”纳兰惜诺淡然道。
赵松一怔,他抬起头,不解的看向纳兰惜诺。
“没有谁天生就是坏人,没有谁天生就是卑微,也没有谁天生就愿意做一个人人唾骂的奸贼。”纳兰惜诺似笑非笑。“谁不想像他南宫瑾一样,做一个不可一世天下无双的天之骄子,谁不想整个天下都匍匐在自己脚下?可至高无上的代价,却不是人人都付得起的。”
赵松听着纳兰惜诺的言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纳兰惜诺会相信自己。
纳兰惜诺微微一笑。“没有做好人的勇气,没有做忠臣的胆量,付不起至高无上的代价,却又不想被人踩在脚底下,像是夹缝中的蝼蚁,从一只到一群,建立起自己的王国,想要从中寻找一点点的安全感。”
赵松错愕的看着纳兰惜诺,不经意间,他的脸颊竟已被泪水浸湿,纳兰惜诺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直直敲中了他心底最脆弱却也是最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
这样的角落,不能被人知晓,也不会有人知晓。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们看到的赵松,是一个小人,是一个奸贼,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太监。
这本是他的心声,却从纳兰惜诺的嘴里说出来,简直令他震撼。
“蚂蚁的巢被水淹了,它们都会义无反顾的进行补救,你没有错,每个人都怕死,选择活下来的人从来都不可耻。你只是在捍卫自己,保护自己,并没有错。”纳兰惜诺看着他,目光里没有往日的淡漠与冷酷,而是让人不适应的柔和。
赵松忍不住老泪纵横,这世上最难能可贵的是被人理解,是即使所有人都觉得你错了,在生命的尽头,准备带着绝望离去的时候,有一个站出来说,我明白,你没有错。
“公主……”赵松眼泪不止,想要对她说一声谢谢,却哽咽。
现在说谢谢,未免太晚。事态已经不再受他控制,他无法阻止什么,更无从挽回什么。
“我不杀你,并不是杀不了你。”纳兰惜诺看着棋盘,苦笑。“起初,我是想要留下你做靶子,左党余孽最后寻仇必然会寻到你的头上,其次,是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是忠于太后的,你不会做叛国篡逆的事情,所以,我并不担心。”
赵松一怔,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南宫瑾会喜欢这个女人,这个看起来哪里都不出色,却哪里都会让人震惊而又不由崇敬的女人。
她敢相信自己的敌人。
不是愚蠢,更不是天真,而是自信。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傲然与自信,她相信自己可以应对任何事情,她相信自己的每一步棋,她相信即使自己这一步棋走错了,也可以保自己完全。
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如她盘中的棋子,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唯独——突然,赵松恍然大悟!这棋盘中,唯有一处是可以致命的漏洞,唯有一子是必不可少,一旦失去就会满盘皆输的!
她故意留下那样的漏洞,然后拼尽全力的布下各种阵法陷阱,让人根本无从下手,可是,一旦有一点失误,一旦那颗子失陷,必输无疑。
对于她来说,这颗子,就是南宫瑾吧?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说另一件事。”赵松擦干眼泪。
纳兰惜诺微微一笑。“请讲。”
“是关于太后娘娘,还有王上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那日娘娘拼死相救。”
纳兰惜诺的神色渐渐凝重,她意识到,这一定是一个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秘密。
“那个时候,圣金国还是十三国中最强大的国家,而当时的第二强国,便是太后娘娘的故国,楚渊国。那个时候,娘娘被送到圣金国皇宫抚养……我那时便成了娘娘的贴身太监。”
这是一个尘封已久的惊天秘密,赵松诉说的时候,神态仿若回到了那段时光,那个时候,他追随一生的慕容太后,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是聪颖傲气的慕容小公主——几十年的光景,恩恩怨怨,爱恨情仇,仅仅半个时辰就已经说尽。
纳兰惜诺的脸色苍白,眼中留有慌乱。
赵松起身,跪倒在地,他朝着纳兰惜诺缓缓叩头,纳兰惜诺睫毛轻颤,却面无表情,没有动作。
“请公主务必保守秘密,太后娘娘就只剩下王上了,如非必要,请公主您……”说到这里,赵松再度哽咽。“奴才将娘娘托付给您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