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么一按,邰世涛就像被按住了心,人瞬间安静,心却砰砰地跳起来。
她的掌心压着他的手背,手掌柔软,没有茧子,肌肤相贴的温热,让他手背在微微颤抖。
太史阑没有感觉到这份颤抖,她的手一按便离开,微微一笑道:“实在对不住邰队正,这样吧,我敬酒赔罪。”
她很自然地从桌上拿了一个空酒杯,自己斟满,端起,对着邰世涛,一笑。
又是一笑。
邰世涛心里几乎瞬间爆发呼喊……别这样笑,别在这时候这样笑,别在这时候这样对着我笑!
她真的不知道,不笑的人笑起来如何风情,也不知道,不笑的人醉后笑起来,魅力万千。
他对着这样的笑容,真怕自己定力不够,一着错满盘输。
所以他立即低下头,咬牙让自己板着脸,端起面前酒杯,带点骄傲带点冷淡地道,“太史大人客气了,您品级远高于我,应该在下敬您,请。”
“啪。”两只酒杯一碰。
酒液微颤,心也微颤。
太史阑并没有立即移开酒杯,手指稳定,静静道,“这杯酒是赔罪也是谢礼,谢邰队正以及天纪各位兄弟,及时赶来拔刀相助,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二五营沦落至此,无人理会,只有邰队正带人前来,我等感激不尽,在此,”她杯子又往上举了举,“谢邰队长心意。”
心意两个字咬得很重,四面一阵桌椅挪动之声,其余二五营学生也纷纷站起,举杯相敬,“谢邰队正心意!”
邰世涛忽然出了汗。
出汗不是为了数百人同时敬酒,而是此刻太史阑的手指,抵在他的手指上。
他想要挪开,却又舍不得,两人的指节紧紧相抵,他想让那样紧密的感觉,久一点,再久一点,却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心中荡漾,鼻尖出汗,给人看出不对。
“不敢当,不敢当。”他笑着,转头对四周二五营学生致意。
按说四面致意应该转动酒杯,但他动的是头,手指却一动不动,还在和太史阑抵着。
已经醉了,却还努力把持着自己的太史阑,忽然又想笑。
觉得世涛真是孩子气,大场面还是见得少,这么几百人齐齐一敬,便有些失措了。
她却不知道,邰世涛七岁就跟着父亲出席各种安州名流宴席,从来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富家子弟。
借着人声喧闹,齐齐敬酒那一刻,她微微凑近他,低声道,“你要保重。”随即拿回酒杯,一饮而尽。
邰世涛根本不知道她已经把酒喝了。
他的思绪,他的魂还留在刚才那一刻……刚才那一刻,她忽然靠近,四面便充满了她的甜蜜的淡香,带三分芳醇的酒香,七分属于她自己的,天然干净的处子体香,掺杂在一起,是开坛便芬芳十里的绝世名酒,嗅一嗅,就醉了江南春风。
他的酒杯虚端在空中,人怔怔的,还忍不住向前倾倾,想将那气息留住久一些,更久一些。
太史阑无奈,抿了抿嘴,手指弹弹酒杯……傻子,再不喝,就露馅了。
邰世涛这才醒神,赶紧也一饮而尽,喝得太急,忍不住呛咳起来。
太史阑抬手就想给他拍背,手抬起一半生生按捺下来,邰世涛瞥见她的动作,心中又安慰又遗憾。
这一刻忽然发狠,要努力,更努力,终有一日,不必再掩掩藏藏,可以光明正大地护佑她。
酒只有一杯,他却似乎有点醉了,一屁股坐下去,看起来有点失礼。
太史阑也不在意,酒杯晃晃,转身离开,步子有点虚浮,她努力地不让人发现。
回席的时候她瞥到另一桌的景泰蓝似乎正格格笑着捧住一个大杯子,但她此时真的醉了,敬世涛那杯酒让她最后一点清醒也快消失,她赶紧坐下来,掩饰地夹菜,压住酒气和翻腾的胃。
身边似乎有人问她,“先前你掏出那几封文书,折威军就灰溜溜走了,那到底是什么文书?”
“哦……”太史阑脑筋转得有点钝,也没多想,慢吞吞地答,“是裁撤二五营的朝廷命令。”
“啊?”众人惊讶,不明白这怎么会吓走折威军。
“不过那文书,并没有写明裁撤二五营的具体时间。”太史阑道,“所以,那封文书在最后,由西凌总督府加上了裁撤时间。”她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月后。”
“一个月……”
众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里泛出光亮。
忽然有人重重咳了一声,饭堂喧闹,无人在意,这人又重重咳一声。
众人这才回头,看见饭堂门口站着二五营高层。
今晚聚餐,大部分教官还是来和学生们同乐,但是二五营高层没有来,学生们心中有气,也首次撇开他们自己喝酒,此刻几位高层站在门口,以总院为首,个个脸色都很难看。
众人眨巴眼睛瞧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今天饭堂忙着晚上聚餐,都没给高层送饭去,这群大佬,到现在还饿着肚子,所以亲自来饭堂找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