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故布疑阵之计!
眼看黑笔即将被撞实,那勾勒龙眼的一笔必然要毁,点睛之笔最不能出差错,否则画再好也是枉然。
这下连太史阑都睁大了眼睛,此时黑衣男一手拿一支大管狼毫,一手是那只细笔,腿还得勾着横梁,他可以拿开自己的笔,但对方的笔是含了颜料的,一擦而过画面,整幅画也毁了。
黑衣面具男忽然低头,“嚓。”
一声轻响。
他背对众人,大家看不见发生什么,只看见他深深埋头,众人都纷纷踮脚抬头望,却见他停了停,忽然一甩头。
一支黑色细笔,叼在他唇边。
电光火石瞬间,他竟然一口咬住了笔。
随即他轻轻一吐,“扑”一声轻响,黑色细笔落在尚未描画的另一只龙眼正中,笔尖一触即落,龙眼上一点墨色凝光,顿显灿然有神。
“原来墨是香的。”他笑了笑,唇边沾了点墨汁,他轻轻舔去,舌尖在唇边一溜,底下女人们的口水也落了一大摊。
黑衣面具男身子翩翩落下来,再跃上去的时候,手中已经一大排笔,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纷呈。
众人都讶异他要画什么,这么多颜色,却见他身形浮沉,几个起落之间,先前画上那一轮红日旁,便多了霞光万丈,霓虹越天,一条金龙在朝霞红日之间若隐若现,睥睨狰狞。
不过寥寥几笔,整幅画便忽然光彩照人。
众人未及惊叹,便听黑衣面具男轻笑:“这笔也用不着了,一起送你!”
手指一挥如拨五弦,目送的却不是归鸿,咻咻连响,七支彩笔如扇面,直奔白衣男的画而去。
白衣男此时流水已毕,小舟方成,舟上蓝衫人负手而立,衣衫飞舞。远处青山迢迢,飞云暗渡,整个画面清雅无伦,只是却让人觉得,似乎还缺了什么。
白衣男子也在负手沉吟,似乎在考虑添什么色彩合适。
就在这时,七支彩笔呼啸而来。
白衣男子霍然抬头,视野里,七色流光,汇聚成一团斑斓的色彩,他眼睛一亮,忽然爆出喜色,衣袖一挥,底下桌上一盏用来洗笔的清水,已经到了他的掌中。
他停也不停,忽然手指一送,将水迎着七支彩笔泼了过去!
哗啦一声,七只笔穿水幕而过,被水墙撞击落地。
白衣人衣袖一卷,震散水幕,水珠化为无数细小的带着颜色的雾气,白衣人身子一旋,画纸飞起,飞快地从那已经被彩笔染过的水雾下飞过!
簌簌连响,那是彩色水雾轻轻落上画纸的声音。
“咻”一声,白衣人将画纸抽回,时辰拿捏巧到毫巅!
画纸一展,画上大片的空白处,忽然多了青青雨雾,浅浅霞光,原本有点单调的水墨色彩,被泛着七彩光芒的背景天色染亮,整幅画忽然便多了朦胧华艳又不失清雅本色的美,是雨后初晴那一刻的极致斑斓。
七支彩笔上的颜料,被清水瞬间洗去,稀释,化开,再被真力震成彩雾,再短暂落到画纸上时,那般水彩熏染感觉,便浑然天成。
说起来简单,真要做到,心智、眼力、技巧、力道控制、时辰拿捏,一分也错不得,错一分,这画就不是此刻粉墨水彩,而是一团花里胡哨。
作画人的心思和大胆,已经超越常规。
“哗——”众人连惊叹都不会了,张大的嘴,吸进一大团一大团的热气。
这两人哪里是在比画,此情此景,非人间气象!
黑衣男在上,白衣男在下,两人对视,各自一笑。
这番比画,不过一时兴起,然而此时比出了情境,比出了兴致,比出了骄傲,比出了好胜,绝世男子之间,第一次真正各逞实力展现人前,忽然也起了一较高下的心思。
众人便都饱了眼福。
擂台上白影黑影翻飞,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每一次落笔都不像在作画,而是夭矫男儿持剑做惊世舞。他有他的落拓潇洒,他有他的精致高华,他起落如仙,温煦如阳,大袖底翩然出尘;他翻飞似凤,慵懒高贵,掠起的风声也是一曲名曲。
他笔下渐成山水江湖,扁舟一叶,顺流而下,寻芳而来。
他笔下红日初升,金龙盘旋,束发少女,昂然城头。
他落笔时射笔如刀。
他着色时挥墨似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