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短的光阴,却拉得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时光似乎被极度的惊恐凝固了。
但其实流光不过一霎。
极度的寂静,忽然被熟悉的轰鸣打破。
下一刻前方的黑火红焰忽然变形流动,那是被急速流动的空气拉扯所致,一道黑色流光穿焰火而出,那是飞车。
飞车上的紫衣人俯低身体,紧紧贴着车身,飙过游卫瑆身边时,伸手一抄,再次将他抄上车。
游卫瑆先被铁慈抄了一回,再被慕容翊抄了一回,不惊不叫,稳稳地坐在车头,就差没张开双臂迎风仰头。
那车上人并不停留也不回头,如先前铁慈一般狂飙而去,只遥遥将手一举。
他的身影向日光而去,镂刻在冬日沙漠冷而模糊的日色中。
铁慈望着日光下那迅速远去的背影,吐出一口长气,猛地仰躺在冰冷的沙地上。
想哭,最终勾唇一笑。
……
翰里罕漠一半已经被飞车的烟尘惊动,一半却还笼罩在平静的气氛之中。
这里是沙漠的边缘,再往前越过一座山,就是大奉的无名雪原。
前方沙漠辽阔,后方石山嶙峋,越过石山是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原,是属于大奉大乾之间,地势最广也最恶劣的地域,向来少有人踪。
山脚下,却有两座看起来很是坚固的石头屋子,屋子前面还用石头垒了矮矮的院墙。硬生生在这阔大沙漠中,营建出了一分小天地。
小天地里正起着风。
风像一朵小型龙卷,从院子左侧卷到了右侧,停下来的时候,右侧小木桌上多了一盏热茶,茶水一滴不漏。
一个声音微带笑意,从屋子里传出来,“尘吞天,我这一手怎么样?”
没有人回答,院子里又生出一簇盘旋的风沙,风沙盘旋到桌边。
那声音忽然急促起来,喝道:“老蝎子,不许喝我的茶,那是我专门为桑棠沏……”
话音未落,风卷过,茶水已经没了。
端木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刻四面忽然一静,桑棠温和的解劝声响起:“端木,别——”
人影一闪,小院子里忽然多了一个黑洞,像是空气平白被人撕开一条裂缝,一条人影被咻地一声投入那洞中,转眼那洞消失不见。
里屋帘子被掀开,桑棠走了出来,看看空空的院子,摇头道:“何必又欺负人。”
“明明是他偷喝我给你泡的茶。”端木道,“小惩大戒,关他一刻钟就放出来。”
“是上次从那个慕容翊送来的人身上学来的?”桑棠走到桌边坐下,开始重新烧水泡茶。
端木嗯了一声,“这几年,总‘偶遇’各种身怀天赋之能人士,学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天赋之能。一开始还以为是碰巧,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碰巧?阿棠,你说,慕容翊弄这么多天赋之能的人送来,总不会是为了让我拥有更多能力吧?”
“不然呢?”桑棠道,“你也知道,他没害你,这些人都是实打实的天赋之能,比如你刚才用的那个异术,想必他要找到这些人也不容易。”
“所以我就不懂了。就他那德行,恨不得雁过拔毛,会对我们这么好心?”
桑棠不说话了,他也觉得很奇怪,毕竟慕容翊可不是个厚道人,说他是世上最狠毒奸诈的人也不为过。
那他费尽力气弄这些异能之士来是为了什么?
也不仅仅这些,这些年,他们留在雪原养伤,慕容翊嘴上说得苛刻,但各种供应都十分大方,奇药异宝,源源不绝地送过来,将他们伤势都养的差不多了,甚至功力都更上层楼。
桑棠知道慕容翊底子伤损,有些药材对他也是有用且难得,他竟然自己不用也要给他们,他是这么舍己为人的人么?
想不通也便不想了,总之,情是不由分说地欠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景,就要自己等人还了。
院子内一片沉静,院子外却风沙滚滚。
端木耳朵忽然动了动。
也只有他,听出了狂风轨迹中,那极其细微的一丝异常。
然后他抬手,小铜炉里的一块炭火,便飞出了院子。
炭火在空中便化为闪烁无数红光的齑粉,也不知道扑了谁一身,风中有人恨恨唾了一声,那些发红的炭火粉末间隐约卷出一条纤细的身影,随即消失不见。
端木摇头嗤笑:“贼心不死。”
桑棠敛袖倒茶,神情平静。
当初他们一路追杀小影,没少让这第一刺客吃亏,一路走走打打到了北地,后来他们倦了,罢手了,对方却不肯罢休,也在这附近留了下来,隔三岔五便来骚扰一番,屡败屡战也不停手。
倒像是拿他们当磨刀石。
又或者长夜无聊,毕竟三狂五帝,也只剩下他们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