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仙一个翻身上了马车,伸手来拉萧问柳。
“你干什么!”
一声大喝穿越小巷,听见动静的铁凛带着亲卫狂奔而来。
萧问柳从怀中迅速摸出一副不大的弓箭,二话不说拉弓挽箭,冲着铁凛就是一箭!
铁凛哪里想到自己的世子妃竟然会飞箭相向,哎呀一声大叫,栽落马下。
他的护卫只能停下先救他,几匹马顿时将那小巷子堵得严严实实,等到昭王发现不对赶过来,就看见几辆马车风驰电掣,越过了巷口,一路轰隆隆往外城方向去了。
昭王神情懊恼。
此时再追已经于己不利,何况自己还在危险之中,哪能这么兴师动众追人。
随即昭王便冷笑一声。
萧家女眷逃了又怎样?
如果真的萧家未能成功,那一家子就是反贼,盛都必然要全城追索,那一家子迟早还是个死,甚至可能死得更惨!
……
外城城南地下。
一室油灯昏黄。
带血的锁链已经解开,伤口重新包扎,姹紫眼底含着泪,给慕容翊喂服了补气的药丸,才等到他缓缓苏醒。
外头传来一些人声动静,她也没理会。
慕容翊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散了,碎了,连意识都不甚清晰,不知今夕何夕。
恍惚里还是在大雪里,坐着肩舆去瑞祥殿,听那个瑞祥殿小宫人语带骄傲地宣称,谁是过客,谁才是一生陪伴。
又或者是大雪里,逶迤而来的明黄仪仗,而他和她在温热的水中逐波而游,水面上花瓣无声各西东。
一忽儿化为铁俨狰狞的脸,静妃僵硬的脸,风将重明宫内殿的帐幔掀动,淡白灯光透过,如垂了一道道的丧障。
丧障那头,立着铁慈。
一忽儿又到了城南,少女的脸含泪在眼前摇曳,剪刀入肩不觉疼痛只觉冰凉,就好像那些刺入心底的话语。
“……但您喜欢的,就是我们爱戴的……慕容先生,请您对殿下好一点,更好一点,永远爱护她,永远不要背叛她,否则,我们就算拼了性命,也……也不会放过您……”
一忽儿又是重明宫内,他面前层层叠叠的弹劾奏章,对面,铁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和她,不玩那些所谓的隐忍、成全、牺牲、大义。因为她不需要,我也不需要。我信这天地之大,总有路可走;我信我一生对她忠诚,不会带给她任何伤害;我信因我造成的她的所有烦难,最终我都会给她十倍的补偿。”
慕容翊惨淡地笑了起来。
用阿慈的话来说,打脸了啊。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些酷烈深寒,无从跨越。
原来这贼老天,真的一直在和他作对,板一张无情脸孔,要将他人生里所有都决然撕裂,让他求而不得。
他越笑越激烈,却一直是无声的,喉间嘶哑,浑身颤抖。
“世子……别笑了。”姹紫按住他的肋下,生怕他撕裂的伤口再次崩裂,那就真的光失血就能要他的命。
她更怕他是真的疯了。
“世子,求求您……求求您……别笑了,别笑了……”
朝三一直背对着这边,将头埋在土墙上,慕四抱臂仰头看天。
忽然一声惨叫打断了慕容翊的笑,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呵斥:“轻一点!”
慕容翊止住了笑,静静听了一会,道:“……外头是谁?”
“好像是后来的,刚进来没多久……也许是他们接应的人。”
朝三默不作声出去了,过了一会他回来,垂着眼道:“没什么,是辽东的人。”
慕容翊沉默了一会,道:“姹紫,我想吃汤圆。”
姹紫很意外,按说现在的慕容翊应该毫无胃口,但是他既然要吃,她当然高兴,哪怕此刻被追捕,寻找汤圆殊为不易,她还是赶紧应了一声,出去了。
慕容翊再次问朝三:“外头是谁。”
朝三犹豫一下,眼见慕容翊准备自己起身,慌忙道:“是萧立衡。他受了重伤,断臂了,他和辽东有合作,知道这一处躲藏点,带着人逃到了这里。”
他看着慕容翊脸色,道:“世子,我知道您愤怒,但您不要轻举妄动,萧立衡并不是此事的主谋,他带了不少人,辽东这边的人也不会听我们指挥……您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慕容翊神色平淡,靠在枕上,道:“……我管他做什么……这事,不是我那亲亲好爹安排的吗……”
朝三舒了口气,却又觉得难过,垂下头去。
世子重伤,被这么押送回去,以大王的手段,以后世子真的就要被完全控制了。
“我想睡觉……”慕容翊道,“走开吧。”
朝三现在根本不敢看他,也不敢违拗,低头走了出去。
慕四回头看了慕容翊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慕容翊要搞事。
但想想他的状况,又觉得绝不可能。
他走了出去。
他们两人一走,立即就有一个辽东密卫进来,坐在门口,抱着剑在打瞌睡。
慕容翊便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