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元思停住,深深对城头看了一眼,手一挥,“撤!”
只能送到这里了。
城头上,铁慈滑步而下,落入两重宫门之间的广场。
白甲红巾的白泽卫快步包抄而来。
冲过这个广场和后一重宫门,就是承乾殿前的广场了。
抬头看看日色,朝议最迟都不会超过午时,今日太后一定想速战速决,会结束得更早,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一路打过去,太浪费时间。
铁慈吸一口气,打算使用她的瞬移。
冲城前,容溥再三告诫,天赋之能不稳定,最好不用,实在要用,也只能一两次,因为不能保证之后再想使用的时候会否失灵。
她的天赋之能是要留着最后在承乾殿前广场碾压铁凛的,现在用了,后头施展不出来,这一场闯城也就失去了意义。
忽然头顶有阴影掠过,前方冲来的宫廷侍卫在惊呼。
铁慈抬头。
……
广场上,铁凛大步走上台前。
少年脸色虽然力持镇定,但眼底光芒跃动,连眉梢都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显然十分兴奋得意。
他身前身后,跟着的护卫足足有二十人,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太后微微一笑。
容首辅面无表情。
贺梓眯着眼睛,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皇太女,她男装浑然天成,迈着从容的步伐进谷,一路顺水赏花,看见藏在水里的杀人机关不动声色,在小亭之前停下,虽然一肚子疑问,却一身静气,硬是耐心等他们打完一局麻将才开口,态度自然得仿佛来过无数次。
当时他就想,此子非凡。
这什么昭王世子,轻浮毛躁,还没胆气。
便是天赋之能从头到脚,也比不得铁慈一分。
然而正是这样的人,才让萧氏和喜欢弄权的臣子们更喜欢更放心。
无用愚蠢的主子,才最好拿捏。
太后笑道:“世子,让臣民们见识见识你天赐的才能吧。”
铁凛含笑点头。
今日为了方便面对臣工和百姓,朝议挪到承乾殿外的围台上进行,汉白玉栏杆下还有数十级台阶,将皇族和百官百姓隔开。
铁凛走到台阶前,伸手一招,身后侍立的一位太监手中抱的拂尘忽然飞到了半空。
底下各色人等惊叹。
铁凛神色得意。
太后皱了皱眉。
贺梓笑了一声。
他不多说,徒弟却可以代劳,任职太常寺少卿的朱彝凉凉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世子抢太监的拂尘做甚?莫非也急着伺候太后?”
铁凛一怔,这才惊觉自己急着展示能力,为保稳妥选了比较轻的拂尘,却没想到这是宫奴们常用来驱赶蚊蝇和拂去尘埃之物,于这堂皇重要场合展示,寓意不佳。
皇家仪礼,一向注重寓意吉祥,铁凛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选择不妥,有点慌乱地看了昭王一眼。
昭王平静地道:“朱少卿此言差矣。拂尘亦是佛家法器,有拂尘埃去烦扰之意,向来为释家庄严具。世子此举,意愿为天下怯忧烦扫尘埃,正乃莫大志向,有何不妥?”
朱彝笑容不改,“想不到昭王殿下如此精研佛理,下官佩服。佛家讲究清净淡泊,不染尘埃不涉纷扰,殿下父子身处殿堂,竟有如此超脱心境,下官就更佩服了。”
昭王还没说话,铁凛已经怒道:“你少阴阳怪气!”
朱彝愕然道:“世子殿下,下官在夸您,如何您就怒了呢?那请教世子殿下,下官该如何说,才能让世子殿下满意呢?”
太后神色一冷。
蠢货。
这句是骂铁凛。
三言两语,就被人引着暴露本性。
朱彝是老阴阳人,文臣嘴皮子都厉害,说上两句,不痛不痒,不理他就没辙了,万万不可与他纠缠,一纠缠没完没了,耽搁时间还是其次,还容易跳进对方的坑。
就像朱彝这几句话,本就是为引出昭王解释,然后激怒铁凛,铁凛一怒,朱彝便故意曲解,把众人的思路引到“铁凛性情暴躁霸道,没有承当,不能容人”上。
这样的人,若为储君,日后称帝,百官臣民,都难免心中不安。
她看一眼萧次辅,萧次辅已经端出内阁大学士架子,呵斥道:“朱少卿,堂皇大礼之前,你怎可不断拉扯?还不赶紧退下!”
朱彝一笑,“太常寺掌重大仪礼,对仪礼之上任何不当言行,亦有查纠之责。殿下驭拂尘展示,万一落了贵人们满头灰,就是太常寺的失职,下官怎能不管?”
萧次辅不和他纠缠,立即道:“世子殿下,驭物已经展示,您该进行下一步了。”
铁凛忍气,怨恨地盯了朱彝一眼,暗暗发誓等自己当了太子,一定先整死这个老酸儒。
他心中怒火未灭,冷冷道:“我不惧天下任何武器伤害,朱少卿,你信不信?”
朱彝笑容可掬,“我信。”
“我允许你以任何武器戳刺我任何地方。”铁凛昂起下巴,“让你亲眼见识高祖皇帝梦中赋予我的天赋之能,是何等的神异。”
然后再以你伤害皇族弄死你。
广场上起了一阵骚动,大乾子民都知道高祖皇帝这一项最为神奇的能力,在多年的正史野史传说中已经被神化的能力,如今听昭王世子的意思,他也获得了这能力,甚至也是高祖皇帝梦中所授?
铁凛看见底下热切激动的目光,满意地笑了笑。
昭王命人送上一柄短短的匕首。
铁凛脸色白了白。
不惧伤害,可以恢复,不代表当时不痛。
但是父王劝说过他,忍一时之痛,享永久尊荣,划算。
他选择朱彝来做这件事,一来是为了以后报复,二来朝廷官员对他下手,定然怕被迁怒,想必只敢浅浅划破皮肤,那他就可以少受点罪了。
朱彝拿起匕首,笑道:“殿下千金之躯,下官何敢随意戳刺,就算殿下铜皮铁骨不惧伤害,可也会痛啊。”
铁凛听这话还算舒服,满意点点头,道:“你轻轻划,我不会怪罪你。”
“那必须轻轻的。”朱彝比划着,神情为难,“殿下,当真哪里都可以吗?”
“当然。”
“那殿下,”朱彝笑容更深,匕首慢慢往下移,抵住了铁凛裤裆,“这里也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