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瑄连忙点头,又伸手来接容蔚,容蔚却一偏身自己下了马,跳下去的时候,铁慈怕他震着伤口,下意识提了他臂膀一下,这动作做出来,又觉得不大妥当,似乎小瞧了他一般,想要缩手,容蔚却不介意一般,就势下了马,回头对她一笑,道:“谢了。”
他这般客气,铁慈反而更不舒服了,收回手,看着卫瑄上来搀扶他,她不想多看,便转了头。
转了头的那一刻,素来温润优雅笑意常驻的人,已经敛了眉抿了唇,透出霜一般白雪一般冷的煞气和寒意来。
她凝视着对面。
烟尘散尽,对面的靶子炸了好几个。
木师兄等人灰头土脸,退在一侧,狠狠盯着她,面色铁青。
场外监院霍然站起,气急败坏,“方才是什么!谁在箭上用了禁物!谁放了冷箭!我下令,停止比试!立即停止!”
铁慈就好像没听见,扬弓指着对方,“你们输了。”
容蔚甩回去的雷箭炸掉了他们最起码三个靶子。上头的箭早就化灰了。
现在数量都不用数,铁慈稳赢。
众人唏嘘,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木师兄却狞笑一声,“那可不一定!”
他一挥手,身后几人齐齐拉弓。
铁慈挥手示意众人走避。
对方的箭却越过他们肩头,直扑场地边缘,那里的围住场地的柱子上也竖着靶子,已经射满了铁慈这方的箭。
咔嚓响声连绵,那些木桩先后折断,靶子倒下,砸在了围场外头。
木师兄收弓,冷笑:“只能计算场内靶子上的箭枝数目,你的靶子已经跌出了场外,不能算了!”
跌出场外的靶子足有四个,瞬间铁慈的损失比他还大。
一场比试发展到了这个程度,你死我活,一波三折,过山车一样。
场外静得落针可闻,都盯着铁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反败为胜。
毕竟箭也没了,大家都没了,抢都抢不到,靶子也没了。
木师兄弯弓指指铁慈,“认输吧,我会给你三分薄面,允许你半夜滚蛋。”
铁慈笑了一声。
“那可不一定。”
然后她回身,道:“丹野,呼音,卫瑆。”
丹野和卫瑆原本离得比较远,方才赶不上趟,此刻都策马过来,丹野眉毛都竖了起来,卫瑆也难得抬头盯着铁慈。
铁慈指了指场地边缘,那是四根木柱,牵着绳子,围住了那个方向的场地,上头的靶子现在都已经断裂跌了出去。
她道:“还记得我先前射靶上墙的事吗?”
几人都点头,呼音丹野隐约明白了什么,眼底顿时一亮。
“就那样。就那姿势。”铁慈指着那木桩,“一人一根,仰角三十度,”她比划了一个角度,“我说起,就同时开射,记住,一定要同时。”
几人都点头,连卫瑆都动了动肩膀。
铁慈发现他只要肯认真听,就没有不能理解的。
“小圆脸,丹霜。”铁慈道,“你俩给我们掠阵,防止对方再次放冷箭。”
丹霜箭术也很强,但是铁慈需要一个耳目极其灵敏的人给她做好后卫,因此留下了丹霜。
她又嘱咐了几句,丹霜点头,拍马向前,和小圆脸一左一右,冷眼对着那一边。
蹄声嗒嗒,在场中重新响起。
这回场内外都很安静,大家屏住了呼吸。
看那四骑交错飞驰,马上骑士忽然齐齐矮身,将自己挂在了马侧。
和先前铁慈射箭飞靶一样的姿势。
众人嗷地一声都激动起来,然而此刻四人对面并没有墙,就算有墙,再钉靶子也无意义。
下一瞬铁慈道:“起!”
咻咻咻咻。
四箭从马身之侧起,斜斜向上,划开一条凌厉的线,仿佛要贯穿云天。
下一瞬嚓嚓连响,四箭同时入柱。
同样巨大的向上的冲击力,带着四根柱子同时飞起。
众人目光随着那柱子飞向高天。
嚓嚓声响,丹霜和小圆脸同时拔刀,砍断了身侧围场的绳子。
拖拽之力顿时消失,四根柱子带着绳子飞出半丈,再几乎同时落地。
此时可以看出四人膂力高低,铁慈和丹野仿佛,呼音和卫瑆稍弱,卫瑆又略弱一些,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孩子能和西戎女和卓差不多的膂力,已经很了得。
这就使那四根柱子带着绳子落地的时候,竟然还能维持差不多的直线。
而整个围场的正方形,此刻变成了长方形,虽然绳子断了,框还在,那框,再次将落地的靶子框在了场地内。
一霎死寂。
片刻后,爆发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这一刻不管是敌是友,喜欢或者是讨厌,都禁不住拍遍栏杆,拍红手掌,要将这无与伦比的争斗、难以企及的人间巧思以最狂热的情绪庆贺。
就连师长们都纷纷起身,合掌而赞。都觉得今日这无心一比,大抵从此要成为书院传说,足可代代流传的那种。
已经命中注定要吃屎的戚元思都在拍围栏,大抵已经忘记了便便的芳香。
万众欢呼声里,铁慈却再次转身,不知何时她弓上又多了一支箭,在众人呼声最高,连木师兄都心神浮动看着那四柱的时候,满弓,上弦。
对准了木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