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七是个上等成品,可惜还没等生科院将他的功用和性能好好检测一番,他就被炸成了一堆渣,只剩下一小团透明的意识流,被吸进不知名的黑洞里,掉进了‘卫君言’体内。
卫君言的父亲卫斯年,是鼎国从三品兵部侍郎,这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上有直属兵、吏、礼、户、工、刑等六部尚书,并中书省枢密院左右丞相、王、公、大司马等一干掌权之人,以下有学士、九卿之官四到九品,兵部侍郎这职位,既摸不到权利中心,又不若知州知县能与民同亲,夹在中间不尴不尬。
可卫斯年是个有骨气的,他官虽小,却极有气节,那兵部大司马李詹已经朝府上递了三次拜帖,卫斯年虽然脸色越来越沉,却只寻了个理由,全都给推脱出去了。
天下人直说这卫斯年是个好胆的,因为在这京城里,纵然是连着那些与皇家沾亲带故的算上,也还没有谁敢这么直接聊李大将军的面儿,毕竟李大将军手握重兵只手遮天,动辄便是掉脑袋的事。
卫家的老大卫持重急得满嘴燎泡,卫持重年过二十五,早已成家立业,在大理寺挂了个闲职,做官虽没什么建树,却结交了一群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京城的水虽还未混得彻底,他早已将这其中的局势摸得了个门清儿,知道自己这家门是立马要倒大霉了,“爹,那李——”
“那李詹狼子野心。”卫持重在卫斯年的瞪视下,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些,才又道,“不若先将母亲二妹小弟先送回乡下去,好歹避上一避。”
卫斯年官再小,那也是个京官,因此卫持重就是个实打实的官二代了,可一来秦见深登上皇位没几天,屁股都没坐热,他卫持重能有什么君臣之谊,二来他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求在这场皇权争夺的激流中,他一家人能好好活下来就算万事大吉阿弥陀佛了。
可卫斯年不一样,卫斯年早年是科举选拔上来的,他是个读书人,就有着读书人该有的情怀和志向,心口上势必贴着忠君爱国四个大字,他迂腐又刚正,清廉俭朴,在一干读书人那儿,很是得了些赞誉声,可也正因为如此,卫斯年才能以当年科举状元的名次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不上不下,牢底坐穿十几年。
从这一次皇帝重病昏迷的事来看,卫斯年已经迂愚忠到一定的境界了。
朝廷里也有那么三五个心里还惦记着皇帝秦见深,但要么闭口不言明哲保身,要么急流勇退辞官归故,哪有像卫斯年这样,明眼看着胳膊拗不过大腿,还要一门心思硬碰硬的,这不是诚心自己找死么?留个气节名声有啥用,那李詹可不是个和善好处的,他卫家马上就连香火都没了。
卫持重见卫斯年面沉如水不为所动,喉咙干得冒烟,急得团团转,“六皇子也是皇子……小是小了点,不也是先帝的儿子,咱们好好做咱们的官,谁当皇帝还不是一样?”
卫持重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几十年的权利倾轧不是闹着玩的,秦见深还未登基,先帝其余的儿子全都死了个透透,还剩了一个种在梅太妃的肚子里,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岁半的奶娃娃,能管什么国事,再加上梅太妃本家就姓李,秦见深当真死了,靖国恐怕从此就得改姓李了。
卫斯年迂腐归迂腐,这中间的道道还是能想清楚的,果然还没等卫持重把话说完,卫斯年就厉声呵斥道,“荒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大丈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若是敢做出什么不忠不孝之事,小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卫持重也就是这么一说,见卫斯年眉头死死结在一起,转头看了眼自家体弱多病的老幺,叹了口气妥协道,“孩儿知道爹爹的意思了,不过三弟和母亲留在京里危险,不如先想想办法,将人送出去,一来能保得他们一命,二来也免得我们在京城里受李詹牵制,到时候真要来硬的,咱们也没了后顾之忧不是。”
卫持重嘴里的三弟指的便是卫君言了,卫斯年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京里的达官贵人们无一不是三妻四妾娇妻在怀,卫斯年却不一样,这么多年也只娶了卫母一人,除了卫持重,卫君言还有一个亲姐姐,卫持重的年纪比卫君清卫君言大上一轮,卫君言在家里是老小,又加上在娘亲肚子里受了点苦,生下来的时候不足月,从小到大体弱多病,一家子跟护命根子似的护着,摇摇晃晃好歹是长到了十八岁,只这生来坎坷的小子命太薄,无福消受这份纯粹之极的亲人之爱,医者不自医,还没挨过冬天,就脱了壳子烟消云散了,白白便宜了卫七。
现在又便宜了秦见深。
卫七刚刚来了半个月,还没彻底适应卫府的生活,就被秦见深挤了出去。
因为智能芯片植入的关系,卫七的意识流发生了点变化,芯片里晶核的能量不足,残留的那点能量虽然能保得卫君言的肉身不死,意识却无法与身体很好的融合在一起,所以遇见像秦见深这样鬼见愁的‘九五之尊’,他就被轻而易举的踢了出去,只他与卫君言似乎有些渊源,两人不但同名同姓,连五官面貌里也透出三分相似,他出壳以后也给栓在这具身体旁边,近不得远不得,彻底成了只束手束脚半点用不起的孤魂野鬼。
卫七跟着秦见深每到一处,目光和意识都不断的搜寻触探,但结果让人失望,卫斯年果然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葩,这家里别说是玉石翡翠,便是金银珠宝,那也是没有的,阖府上下,卫七连沟沟缝缝里都探测了个遍,除了卫母手里还有些银子首饰,卫持重兜里还有二两奉银,其他当真是一清二白,干净剔透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