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湖惨然一笑，也不说话，只是裙角之内，暗搓搓探了条狐狸尾巴出来。
看到那条毛茸茸的尾巴，黄飞虎觉得自己大心脏都有点着不住。
想拔剑，但……
讲道理，这狐狸精要是对他有恶意，他也活不到现在了。
“如你所见，我是只狐狸精。”苏湖看着黄飞虎的反应，自嘲一笑，“我拜入师门之前，住在轩辕坟，狐狸洞里。你火烧的那些狐狸，多半和我有点那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下……”
黄飞虎连带比干夫人都有点尴尬。
那现在苏湖的定义应该是个什么就成一个问题了……
要说是妲己那边的人，偏偏人家还救下了比干，要说是自己这边的人，自己这个阵营的人几天前才杀了她全家呢！虽说能修炼到这个级别的狐狸精多半也已经寿命悠长，和那些凡俗的狐狸关系不大，但血缘关系毕竟血浓于水，也绝对不是说一句轻轻放过，就能一笑泯恩仇的。
“我知道。”苏湖仰头看着黄飞虎，眼底晶莹，“苏妲己邀请群仙来鹿台设宴，命亚相比干作陪，席间狐狸们藏不住狐狸尾巴露了马脚，被比干大人看到，索性查了这群狐狸精的来源，一把火把轩辕坟烧的干净利落。说实在的，这件事……”苏湖长长叹了一口气，“是轩辕坟里的狐狸精们不那么地道。说到底人妖殊途，见了喊打喊杀，也是应有之义。”
听一个和人这么相象的狐狸精说这话，要是妲己那个风格的都还算了，偏偏面前这个看起来还是只与人为善的妖精，在场的人难免都有几分不是滋味。
且不说要不要喊打喊杀——别看人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带了仙术和法力，再来一百个都不够她一个大招的。
就不论人家又是出手相助以及用丹药来代心脏的神乎其神的绝非凡人手段的手法，光是论救下比干的恩情，他们就已经没办法去还了。
若是她咄咄逼人，黄飞虎还可以辩一声是狐狸有错在先，但她现在都说成了这样，现在黄飞虎也不能来一句“你说的很对那些狐狸就是该死”。
杀都杀完了，还上去踩两脚就不君子了。
尴尬好半天，黄飞虎也只能长叹道：“我也有不对，到底不是所有狐狸都去了苏妲己的宴会，很不必一棒子打死。”
“凡人于妖精到底有多大区别，我还是知道的。”苏湖低头擦了擦眼角，忍着突然泛起来的一股子一觉醒来连人都不是了的悲凉，轻声道，“彼时那种情况，烧了轩辕坟而不是大打出手才是最好的选择，武成王不必多说。我既救下了亚相，这一层当然也算是有了取舍。”
黄飞虎更加尴尬了。
苏湖却没有就谁是谁非这个问题再进一步的讨论，只道：“小妖之所以问这个，是想问武成王……”苏湖仰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直接看向了黄飞虎，“可有幸存的狐狸？”说到这里，苏湖又解释了一句，“武成王放心，我会好好教导剩下的狐狸崽子，至少不会再让他们胡作非为。”
正如你要是犯错了先往死里自黑一发，于是别人就不会太骂你一样，在苏湖抢白了这么一轮之后，武成王黄飞虎也只能长叹一声：“仙子如此大度，倒显得我不懂礼数了。”
黄飞虎唤身后的黄明，“去把那两只小红狐抱来。”
黄飞虎的住所不远，两只小红狐过来也很快，等狐狸被苏湖搂到了怀里，黄飞虎这才对苏湖道，“那日火势甚大，没有烧死的全都被熏死了，实在是没有生还的狐狸，只后来剥皮的时候有兵士发现一只怀了孕的老狐，腹中犹有动静，我便剖了其腹，得了两只小红狐，想着便是母狐去了群仙宴，也与新生的小狐狸无关，便把它们留了下来。”
苏湖垂眉一看。
是两只小红狐。
一只天分还成，看起来精神也好，生龙活虎，应当是能养下来的。
另一只……是绝佳的九尾狐资质，但九尾狐要求的条件可能严格些，偏偏母狐狸又是剖腹早产，所以……
到苏湖手里的时候，才死不久。
好歹还活下来了一只……
这也是天道终于有了一点点问题。
比如轩辕坟的狐狸，理论上应该是团灭的。
苏湖把那只已经死掉了的狐狸尸身用冰冻住，放乾坤袋里，决定怎么也得好好把它埋了，又搂着那只小红狐，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那也不着急，小狐狸可否暂且寄养在武成王处？我此次出山尚有些事情要办，暂还照顾不了它的。”
武成王点头应了，又问：“仙子在人间若是有事要办，我虽不才，在人间却也算是个地头蛇，可有我能帮到忙的？”
苏湖诡秘一笑。
还不及武成王琢磨出这个迷之微笑到底什么意思，比干府上，忽然堂候官就敲响了云板，传了御札，宣的不是比干，却是让苏湖去见驾。
苏湖接了洪荒版的圣旨，淡淡道：“武成王看到了？七窍玲珑心被我救下了，如今便要剜我的心来治病了呢。”
君上这么个德行，黄飞虎都觉得面上无光。
苏湖也没有多调侃，只低头捋着小红狐的毛，轻声嘱咐：“你先和武成王呆一阵子，我完事了来领你，如何？”
小红狐挠了苏湖两下，扒着苏湖的袖子不松手。
“你怕我又消失掉？”苏湖问。
小红狐通灵地点头，也不知那狐狸脸是怎么摆出了一副“不开心”的表情。
“也罢也罢。”苏湖笑着往那狐狸身上打了一道法诀，“我走不远……好吧，这个法诀能让你感觉到我离你多远，这可满意了？”
小狐狸这才哼了哼，不做声了。
苏湖宠溺一笑，把小狐狸还给黄明，这才抬头对黄飞虎开口：“武成王也知道，苏妲己出现之后陛下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不靠谱，乃至于还请了一大群狐狸在宫中胡闹，到了这个地步，苏妲己还是不是个人，武成王就没怀疑过？”
黄飞虎面色一变。
苏湖也不等武成王回答，便侧向了比干夫人，道：“我现在这么一身风尘仆仆的见驾始终不妥，夫人可给我个净室容我换身衣裳？”
比干夫人忙应了，道：“仙子随我来。”
苏湖道了一声“且慢”，看向武成王，说：“我没有束手待毙的打算，为保万全，还请武成王助我一臂之力。”
武成王点头。
苏湖笑着去换衣服了。
她想，西游记里还有一出真假美猴王呢，我现在来一出真假苏妲己，似乎也是一出好戏？